中国的历史,几乎就是一部已经延续了五千年的彻头彻尾的帝王史。在这部卷帙浩繁的大部头史书中,芸芸草民的声音微弱得几乎连一个蝼蚁的喘气声都不如,简直可怜和微不足道得连任何一部最平凡的书籍中的最卑微的脚注位置也未曾捞到一个。而一部部厚重史书记载和费尽口舌的,几乎除了帝王将相们那点没完没了的破事之外,再就是永无止境的政治说教和力劝人们顺应天命的中庸之术。帝王们的那点破烂之事,除了被一个个御用专事软骨头奉承生意的史官们刻意粉饰包装了之外,我们很少能幸运地解读粗糙原初的历史真相,更别说那些曾经吓跑过鬼神们的一件件辛酸往事了。 除了浩瀚的史书和一些残破的历史文字之外,最能让我们感悟和了解中国历史的实物性东西,恐怕就是那些遗留下来的古建筑和一些残缺不全的考古发掘和发现。那些侥幸遗留下来的残墙断垣,多少还能启发我们管窥蠡测般苦思冥想,然后将一块块历史碎片辗转腾挪地拼凑出一个个比较完整的悲情故事。从一跺脚(决不是当代版的扭扭屁股)就奠定了大中国历史格调的秦始皇开始直到现在,比较完整且规模性地保留下来的历史性实物,除了绵延万里的长城、故宫等之外,恐怕只有西安的古城墙了。为什么会是这样呢?而最让我感到惊讶的是,西安的古城墙,千百年来虽然几经战火的革命洗礼,却居然还能近乎完好无损地傲然挺立在那里,不能不让人感喟它的生命力之强大。难道它生命力全部深邃的蕴含就是要亲眼见证这个民族的各种丑行,然后将它们一笔笔重彩浓墨地刻埋在自己坚硬的墙土里,好有朝一日能还原它们本来的历史真貌?当然,我们现如今看到的城墙,早已不是当年原初的模样,多年来不断的修葺,使得它看起来似乎还是依然如初地楚楚动人。
据说,西安古城墙总围长13.74公里长,这个数字恰好与西安的某些历史数据吻合:历史上一共有13个王朝74个皇帝在西安建都建朝。这是一组不能不让人惊讶的大历史数据,这些干巴巴的数据究竟有着什么意味深长的含义呢?13个王朝,74个皇帝,这是一个什么概念啊?!帝王们呀,可不是寻常百姓呀,竟全都选择在这里搭窝建棚、生儿育女、山吃海喝、呼风唤雨、颐指气使、草菅人命!那是怎样的一种人世间的感觉,怎样的一种不可思议的事情呀?!
为什么古往今来那么多的帝王们都相中了这块“风水宝地”呢?难道这背后有着什么鲜为人知、惊天动地的理由和故事吗?直觉告诉我,肯定有。但谁知道那个故事的每一个迷人的细节吗?13个王朝,74个皇帝,在他们生命的第一时间,全都异口同声地同意选择我脚下的这片土地作为他们未来的归宿,作为他们巧取豪夺和统御亿万万子民的“政治正确中心”,难道这是偶然的吗?它们的背后还有什么必然性演绎出来的世纪逻辑吗?难道只有风水逻辑在这儿起着决定性的作用吗?难道没有其它任何超越我们平常人思维和想象力的东西存在吗?如果有,它们又是什么?几千年来,有谁对此进行过深入细致的探索吗?答案会对我们这个民族有着举足轻重的指导意义吗?这一系列的问题真地有什么当下的“现金”或“远期期票”的诱人意义吗?
登古城墙的那天上午,不凑巧天下起雨来。望着越下越大的雨,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躲在城楼上一个能避雨的屋檐下面,静静地等待和企盼着雨停下来。雨还在不停地下着,但比刚才小了一些,我没处可去,只得老实地呆在原地不动。我四下环顾着,目光最后落在了眼前的一块块灰黑色砖石上。这些砖石,有些是看似新鲜的,有些肯定年代已经相当的久远。它们是哪个朝代的砖石呢?它们有着怎样不凡的身世呢?
我走过去,用手抚摸着一块表面已经磨得相当光滑的砖头,想从它光滑细嫩的肌肤上发现千百年来历史是如何打磨抛光它的,还有那些就发生在它身边的一个个可歌可泣的酸甜故事。我不知道它是从什么时间开始在这里与中国悲情的历史一唱一和的,但它肯定无意间窥见了许多王室宗亲们秘而不宣的隐私吧。有哪个大臣或皇亲贵胄曾经在此地密谋过篡权夺位?什么是他们的具体计划?他们打算从这儿还是其它的地方起兵?他们已经赢得了多少的同情者和培植了多少死党?他们这次篡权夺位的胜算有几成?他们想过没有,如果失败了,后果是什么吗?
参观西安古城墙,虽然仅一个来小时就结束了,但我却从这里带走了无穷多的一系列历史问号。我有点恋恋不舍地离开了这里,离开了这个曾经的华夏民族的摇篮之地,离开了隐藏过无数历史细节的血腥是非之地,离开了亿万万华夏子民们做梦都想到此生根开花的风水宝地。还是让它自己有空慢慢地向世人絮叨那一箩筐的辛酸烂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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