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来天前的一个深夜,去机场接一家三口探亲回美国。这是我家人的同事克里斯辛一家,他在离圣保罗两小时车程的一个小镇、大学的一个实验中心工作。几星期前,得悉在南美智利家乡的岳父病故,他就带着妻子和小儿,第二天便急急火火地飞回智利去了。为了避免在机场长期停车,他是开车先来我家,然后我送他们去的机场。二十分钟的车程,我倒是方便。
我来到机场接机,将近凌晨十二点。戴着口罩的克里斯辛一家出现在“到达“接人的门前。边打招呼、边把三、四件大行李往车上装,一会儿大人、小孩上车坐定,车便又上路了。我有些忘记他们究竟在智利待了多久,便问克里斯辛。他连声叹息:“我也没料到会待这么久,都四个星期了。原来计划安排好葬礼,六月底就回美国的“。 “怎么了?”我问。 “我们感染新冠了“。我心里一怔。这时才注意到,他们三口在车上还都戴着口罩,像是有默契。 “在我们回美国的前一天,也就是六月三十,我有了症状,跟着半天后我妻子也发病,咳嗽、流鼻涕。用抗原盒一测,新冠阳性。第二天儿子也病了。赶紧向当地部门报告,按指示去医院做核酸检测。核酸复检阳性证实后,就按规定去隔离点隔离了“。 “症状重不重,你们后来怎么样了呢?“我问。疫情自2020年初开始,这还是第一次跟不久感染了新冠病毒并且发病的人面对面呢。 “我症状最重,全身特别难受、从来没有经历过的那种,头痛、全身痛,全天要卧床。但好在没有严重到要去医院的程度。我妻子也差不多,小儿子症状最轻“。克里斯辛一边说着,一边轻声咳起来。 我下意识摸了一下晚上临出门之前,随手放在裤子口袋里的N95口罩。是想过坐国际航班、在机场逗留,一路上跟各种“来路不明“的旅客们接触,克里斯辛一家还是有接触上病毒的风险。眼看着美国又进入第七轮新冠高峰期,高传染性BA.4和BA.5变异株兴风作浪,去机场接客、尤其是国际航班从高发地区过来的,还是小心为上,假如不想被感染上的话。 我也知道不少人蔑视新冠病毒、不惧感染,他们反对接种疫苗,更别提对戴口罩深恶痛觉了。 “知道是怎么感染上的吗?葬礼上吧?“我问克里斯辛,这时后座传来小儿子几声咳嗽。 “对,是葬礼和后来的招待聚会上感染的。一对亲戚明明知道有症状,却没跟别人说就来了。后来问了一下,参加葬礼和后面宴席的七、八十位亲戚和朋友,基本上都感染了。大部分都有症状,轻重不一。我最担心我父亲,他年纪大,还有基础病。好在都不需要住院“。 “你们都应该接种过疫苗的,问题不大”。我知道智利在2021年就广泛接种了中国的灭活疫苗,后来加强针大都改为辉瑞核酸疫苗。 “对。我们在美国接种过两针辉瑞,加上加强针。回智利之前智利还要求打了第二针加强针”。 “你们隔离了多久,怎么出来的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对我评估今晚跟他们同乘一车的风险,大概会有帮助。 “智利的新冠政策是,隔离到连续两次核酸检测阴性为止。我们在隔离点呆了一个来星期,阴性之后就回家了。又花了几天跟航空公司联络、寻找回美国的航班和机位,这是最早一班能回美国的班机了”。我清楚今天的日子,七月十二日。我思忖着是不是把车在高速路旁边停下来,戴上口罩?算了吧,再有十分钟就到家。我对辉瑞和Moderna疫苗也有信心。即便感染上,在有疫苗免疫的基础之上,它也就是个大号流感。 “病毒阴性了,你们感觉怎么样,恢复得好不好?“ 我问克里斯辛。 “你听到我们咳嗽是吧?呼吸道炎症还没有吸收好,不知道还要咳多久。主要是疲惫不堪,很容易疲累。不能多说话,会喘。“ 到达我家,快凌晨一点了。我下车,克里斯辛换到驾驶座。问他们是不是要进屋休息一下,他摆摆手,“就想早点到家。” 这个周末在推特上看到众人在推的一则视频,上海一小区的“一对小两口的一天”:他们早晨在小区排队测核酸,下午发现健康码变成黄码。按要求立刻需要去大老远的一个什么体育馆的检测点,排了三个多小时的大长队再测核酸。完了之后大老远再赶回小区,发现小区已经因有“羊”被封锁。小两口可以进小区,但小区开始了两周时间的隔离(还好,不是全区全员转运至隔离点)。只是明天要上班,一隔离起来上班就要泡汤。而他们在小区之外既不能住酒店、也不能投靠亲友,因为是黄码。视频最后,这小两口精神倒是不错,“欢欢乐乐的”样子,苦笑着晚上要流浪街头了!我看还不如回小区、待家隔离算了。即便明天核酸阴性,你俩是“密接”,黄码大概一周之内变不了绿、上班也不可能吧! 卫健委新冠疫情处置领导组专家接受央视记者访谈时,曾笑眯眯、自豪地宣称:“你以为全球不想学中国吗?众多的要素组合叠加,譬如中国的老百姓的独特的文化和高度的利他主义精神,中国政府的组织能力、部门的协同能力、中央政府到地方政府的协同能力,你要看到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我相信很多国家很难做到能做到上下协同、全国一盘棋,能做到有效的联动……”显然,专家对于中国老百姓的独特文化理解颇深,不会是那种“好死不如赖活着”的人生哲学吧?专家大赞民众高度的利他主义精神大放光芒,只是这“利他主义”有多少是被强迫的成分,而与之对立起来的 “利己主义”怕是没有存在的空间了。专家对于制度优越性的综合和概括能力很强,行动力更是了得,九天揽月、五洋捉鳖的手段齐下,封区封城、“雷霆万钧”,动辄几万、几十万人的隔离,破坏性强但丝毫没有科学根据的入户消杀,无法无天的撬门入室,大范围置民怨于不顾。专家的设问,言下之意,是全球想学中国,但学不来。好笑的是,价值观背离、威权独断的政府和专家,怎么就那么能自信满满地想象开放社会中别人的思维、认定开放社会要艳羡一个社会控制严密、处处打压异见的政府和它政策?令人讽刺的,是流行初始如果不是为了维稳、不是这般言论打压和压制防疫,新冠病毒会从最初暴发地(我没说起源地)武汉溢出、传播到全球吗! 克里斯辛一家回到小城,已十多天了,他们的健康在稳定恢复中,体力也逐渐复原。尽管严格意义上他们已经核酸检测阴性,因而我不应该算“密接”,但感觉自己还是新冠“密接”了一把,联想颇多。过去两年多,我欧洲去过四、五趟,到过六、七个城市,在当地疫情高峰期坐过公交车、地铁,包括伦敦拥挤不堪的TUBE。当地政府还不要求戴口罩,公共交通上不论有无症状,感染者大概率有,我“密接”肯定有过,而且不止一次。意大利、英国、瑞士的感染率在高峰期可是不低。完全疫苗接种应该有助于我保持不感染、或无症状。我同意主流医学专家们的意见,疫苗是终结新冠大流行的最有效措施。当然疫苗的研制和临床效果的检测、副作用等必须公开、透明,接受监督,美国和西欧国家这方面做得专业、符合开放社会要求。从科学的角度,难以理解那么强烈的反疫苗人士的态度。疫苗是战胜历史上肆虐无数次的各种传染病大流行、人类文明史上的革命性发明。坚决反对新冠疫苗的话,那就找找替代手段吧。最新的研究报道(参考文献1-6),证据表明接种流感疫苗,可以增强非特异性免疫应答,从而降低新冠病毒感染的风险或感染后的严重程度。有各种疑虑不愿意接种新冠疫苗的人士,不妨试试大家年年接种的、安全的流感疫苗看看。
参考文献
[1]Debisarun PA, Gössling KL, Bulut O, et al. Induction of trained immunity by influenza vaccination - impact on COVID-19 [J]. PLoS Pathog, 2021,17(10):e1009928. DOI:10.1371/journal.ppat.1009928. [2]Fink G, Orlova-Fink N, Schindler T, et al. Inactivated trivalent influenza vaccination is associated with lower mortality among patients with COVID-19 in Brazil [J]. BMJ Evid Based Med. 2020, bmjebm-2020-111549. DOI:10.1136/bmjebm-2020-111549. [3]Callaway E. Flu vaccine could cut COVID risk [J]. Nature, 2022. DOI:10.1038/d41586-022-01315-9. [4]Elias T, Sami A, Muna A A, et al. Effectiveness of influenza vaccination against SARS-CoV-2 infection among healthcare workers in Qatar [J]. medRxiv 2022. 05. 09. DOI:10.1101/2022.05.09.22274802. [5]Ryan KA, Schewe KE, Crowe J, et al. Sequential Delivery of Live Attenuated Influenza Vaccine and Severe Acute Respiratory Syndrome Coronavirus 2 (SARS-CoV-2) in the Ferret Model Can Reduce SARS-CoV-2 Shedding and Does Not Result in Enhanced Lung Pathology [J]. J Infect Dis, 2022, 225(3): 404-412. DOI:10.1093/infdis/jiab594. [6]Huang K, Lin SW, Sheng WH, Wang CC. Influenza vaccination and the risk of COVID-19 infection and severe illness in older adults in the United States. Sci Rep. 2021;11(1):11025. doi:10.1038/s41598-021-90068-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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