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中學時的同桌趙德海同學去世了。我是上星期知道的,一個老同學微信告訴我的。我難以相信,覺得很難過。同學告訴我他是患了肺癌,一兩年前就走了。又是肺癌!現在這可惡可恨可怕的肺癌真他媽的多! 這幾天腦子裡常出現德海的音容笑貌,他是中學二年級時開始與我同桌的。德海是4306廠子弟,那裡也叫海軍宿舍。我們中學的走讀生那時來自三個地方,F大學宿舍子弟,鐵路新村子弟和海軍宿舍子弟。我是F大學宿舍里的,與德海原來不認識,同桌後兩人聊起我倆都是祖籍山東,頓時就有一種親近感。德海不喜歡讀書,上課時在下面與我低聲東扯西拉閒扯淡,他告訴我海軍宿舍里打架出名的傳奇人物的一些趣事,比如說有一個叫“海棒”的,學過摔跤,打架時常常扭住對手,一個背包就將對手摔倒在地等等。中學三年級時我們去南匯學農,那時飯量大,吃不飽,從家裡帶去的炒麵粉又很快吃光了。德海卻還有炒麵粉,他的炒麵粉里摻有黑芝麻,很好吃,他每次吃時都分給我一半,結果他的也不久就吃完了。德海能搞到五角場電影院的電影票。有一次那裡放映羅馬尼亞電影《多瑙河三角洲的警報》,票子很搶手,我弟弟想去看,然而沒有票,結果那天忽然德海出現在我家門口,送來了電影票,讓我弟弟大喜過望,說:趙德海“真上路”(夠朋友的意思)。 德海那時常帶一個叫Z其榮的哥們去找我。那個Z其榮比我們高一屆,與我一樣是田徑隊裡跑中長跑的,德海與他鄰居,是好朋友,就將他帶去找我玩。我們仨那時常常坐在我家門口的小凳上東一榔頭西一棒子地瞎扯淡。Z其榮不知為什麼對飛機大炮地對空導彈之類的東西異乎尋常的興趣濃厚,像現在電視裡經常發表宏論的局座張召忠似地老是預測蘇聯打不打得過美國,我和德海對那種神預測既不在行也無興趣,聽得意興闌珊。但Z其榮似乎對女人的生理構造也有所了解,那是我們所感興趣的。他說農村里一個插隊女知青想去上大學(工農兵大學生),但檢查身體不合格,因為有“小腸氣”,一個蛋大一個蛋小,我聽了覺得很蹊蹺,懷疑地問他:女的也有蛋嗎?他十分權威地告訴我:當然有啦。又扯虎皮做大旗地告訴我她姐姐是農村的赤腳醫生,親口告訴他的,女人和男人的區別只在於女的上面多兩坨肉,男的下面多一條棒棒。我與德海雖然還有點將信將疑,但還是有點佩服他的見多識廣的。但自然後來還是知道了那些都是“偽科學”。 中學畢業後德海分去扎花廠做工,那工廠是做塑料花的,做出來的花上面還有假水珠栩栩如生。我結婚時德海送了我兩盆塑料花,都很漂亮,我將它們放在窗台上以假充真冒充鮮花。德海告訴我他有女朋友了,給我看他女朋友的像片,問我漂不漂亮,我說漂亮,兩條腿又長又直,沒話說了。他聽了高興,嘿嘿地笑。他結婚時,我和另一個叫小勇的要好同學去吃喜酒,看到了他的漂亮長腿新娘,許多4306廠的同學鬧新房,熱熱鬧鬧的情景至今如在眼前。我最後一次看到德海是偶遇,有一次晚上從市里回家,在四平路國順路那裡一個路燈下看到一群人圍着看打牌,走近一看打牌人里一個就是德海,他看到我想起身招呼,我叫他繼續玩牌,沒多說什麼就走了。那以後不久我去了日本,一呆許多年,與德海也斷了聯繫。如今我又身在加拿大,除了偶爾與幾個兒時玩伴通通微信外,很少知道從前中學同學的情況。前一陣國內老同學搞聚會,拍了一些相片,我的兒時玩伴將那些相片發給我看,很多我都認不出了。上星期二弟整理舊相片,找到不少許多年前我與兒時玩伴們的合影,轉發給我,我又轉發給玩伴,大家看了感慨時光匆匆,那時我的一個同學告訴我也在像片裡的德海同學已經不在了。我既意外震驚,又十分遺憾和難過。人走了,就再也見不到了,只是德海的種種往事和他的音容笑貌還在我心裡,揮之不去。我懷念德海,祈願德海在天之靈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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