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每每为我的身份而担忧,按说我是一个普通的中国公民,可我只是被临时的某个组织所承认。我租房而住,出卖我的能力过活,靠各种各样的关系确定自己的生活价值,无人过问我的灵魂,当然我也拒绝别人过问。 我是一个很普通的人,所以我的身份是普通人,这是底线。我很怕被别人说成是嫌疑人,这是罪犯的委婉说法。尽管任何一个普通人都可被说成是嫌疑人,不管你是不是和某项案子有牵连。 所以我每每觉得自己的身份可疑,说不定我就栽在别人手里,因为粗心大意,没有带身份证而被堵在大街上,被强迫搜身,因辩解自己而被摁在地上反绑,被打得昏迷过去。就像我昨天看到的那个偷摩托车的人。 我在这个世界上似乎没有任何靠山,即使有一座山能被我靠着,似乎也很不安全,因为山是位置固定的,而我是活的,我可以到处跑,我不得不绕着各种各样的山去寻找谋生的路。我这人欲望不高,所以我不必过分的心惊胆战,我有有限的选择自由。 我想象自己的一生靠着一个小小的山头,而我的灵魂可有一条弯曲的自由路,可这也只是一个梦而已。我常常在山脚下惊醒,对脚下的糊涂路,自己莫名所以的存在很为难。我真希望自己没读那么多的书,没考虑那么多的问题,原来快乐也可以是很纯粹的,只要有一座山投出了慷慨的荫凉。 我周围的人没有谁敢说他不是活在可疑中,某种确定无疑的生活是理想境界,好比某个诗人说他诗意的栖居在仙境里一样,而实际上,他活在莫名其妙之中,他的房子建在沙堆上,他行走在悬崖边,他和时代一起堕落,尽管他的灵魂随时可飘浮起来,被每一阵风吹高吹远。 是啊,你只有一些漂亮的语言碎片,你的全副身家,就是一只生锈的喇叭,你就憋足了气吹吧,向空虚里吹出一些肥皂泡也是很怡人的,可你别有非份之想。我从来不能看透自己和所有的人,就象我看不透那些肥皂泡。我好象什么也没说,比自言自语还轻微。 我的世界就是我的那个家,而我是个小人物,我的生活被我的现实限制所虚化,其实,我是非常看重生活的虚化的一面,因为,其中有我内心所确定的东西,我可以有各种身份,就象名词和动词一样充实。 从理论上说,任何一个人都是一个世界,而现实是任何一个人都可有可无。世界上每一个人都是不可替代的,而任何人都不是唯一的。我们的世界是一个彻底组织化的世界,有身份的人是组织里的头面人物,而组织之外的人,就是身份可疑的人。 我们的所谓自我,也是组织化的自我,它依附于组织,是一颗螺丝钉。组织确定我们的身份,我们的利益,我们的灵魂,我们的习惯,业余爱好,感情表达方式,冲动的限度。国家是最大的组织。组织缝隙里的人,除了能人就是流浪汉,很少有普通人敢活在其中。 若不是生活的可疑,也许我才不费事想那么多呢。可疑的事会越想越有趣,谁的确认的思想不是从可疑开始,并以问号结束?这一过程并非一律的导致怀疑主义,反而会使理智健壮起来,而理智的确是个可确定我们灵魂身份的东西,可稳定我的现实的不确定之感。尽管我的现实并不因此而有丝毫改变,因为我从来没有想过,靠读几本书,就可改变自己的命运,这只不过是一种人生的慰籍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