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每年在越来越少数的几张手写的圣诞卡里,有一张必然来自于Anne.尽管她那手写体歪歪扭扭,十分难辨难读,但它传达的信息却很有份量,那是她一年来的总结,二十几年关爱的继续。
手写大概代表一个年龄组,80,90,100岁的人吧。说起Anne,还要从不久前过世的 Larry 说起。
早年上学做助教认识了Larry 教授。时间长了我们也渐渐发展为较好的师生关系。一天Larry说要帮他一个忙,他要出差一阵子,想让我帮着看管他的住宅。这麽简单的要求,我当然没问题。
后来才知道,其实看管住宅还是有一些事需要打理,除常见的草地浇水割草(或者冬天清理门前雪)之外,还有许多特殊的任务。老头家里养了许多小花盆儿,其中很多是婴儿巴掌大的仙人球一类的肉质植物,分布在楼上楼下的许多区域,有的是大一些的,有点像吊兰一类,挂在很多地方,要踩着凳子浇水;还有很多大盆子的,一次要喝半桶水,需要在房子里走来走去一阵子。大一些的花隔一两天浇一次很简单,保持湿润即可;那些小花比较难伺候,属沙生类植物,不能多浇,主要是要保持不太干燥即可。一般是浇几滴水正好,但要常常检查,因此也不省时。原以为养花很简单,后来发现还有这麽多讲究。小时候父母养花我基本上没有浇过一滴水,二十几岁后才这样开始学习。
那时候的老房子配备的家庭防盗系统不像现在这麽普及或价廉物美,整体费用较高(安装和维护费),哪像现在这些设备早就已经成为建房标准配件。老头子装了一套系统,除监控门窗打开的探头,也装有红外探头监视屋内热体的移动,所以监视启动后室内不能有宠物。安装这套监控设备起因于以前的一次盗窃。Larry最在乎的是一些祖传下来的精美瓷器,其中有些是稀货,不可代替。按他的说法,那些都是无价之宝,其实无价指的是他心目中的重要,并不一定是具体市场价格。我只能感到东西还不错,很细致,好像也并不特别精美,毕竟我们来自瓷器大国,甚至国名就是瓷器二字。大概这里主要还是物与人之间的私人感情在起作用。相比之下,咱们大陆华人家庭里如果当年曾有几件像样的东西,文革时大多给砸了,除非你有个后院埋起来。看到他的瓷器,容易想起我们大陆的六十年代,有点条件反射。不管怎样,在这里,我第一次接触这类安全警报系统,进进出出用一串子密码上警销警,设置安排在15秒内完成,有时还挺紧张的,但这是我工作的一个重点。我估计对Larry来说,与那些瓷器相比,这众多的花盆可能就不值什麽了。
那时候家庭安全监测系统本身不是很“安全”。有时候高湿度环境会导致假警报启动。这种情况发生过一次。我回到宅子时看到一辆警车停在门口,以为有人刚刚破门而入,结果虚惊一场。这种情况下需要给服务公司付一次特殊的维护费,毕竟出动了一次警察。
Larry 每次出差回来后,总要先请吃饭,看一场古典音乐会,或冰上舞一类的大家一起活动的项目,然后坚持要按每日 $$ 给我报酬。这是我当初没想到的,也不好意思接受,但他有更多的理由来说服我。以前他曾雇一白人小伙子干这事,小伙子常给他搞个乱七八糟,还请自己的朋友们来聚会,豪宅内搞得一塌糊涂。他嘱咐我一定要接受报酬,因为他已经很感激幸运有我帮助并完成他安排的各项任务。
这也算我这一辈子第一次拿朋友的支付, 并渐渐习惯了住他人的豪宅同时收获一点儿零花钱,尽管它是一种象征性的收入。对我当时的学生身份,这是很轻松的小零工,同时还收获许多人文方面的常识知识,而我更看重后者。
在建立好自己的信誉后,以后老头每次出差必请我帮这个忙,就像合同一样,我也很乐意。时间久了,去他那里住就像串亲戚或去一个海滨别墅(背后是风景秀丽的海湾),只是不怎么热闹而已。我的这份“工作”一直延续到老头从这所大学退休和以后的几年。这师生关系变成了朋友加商务关系,虽然这种特殊关系曾让我花了好一阵子来适应,但最后我们成为轻松的忘年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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