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渐渐地暗了下去。离开齐家坞已经四个时辰了,真是人困马乏。篝火那边睡着六爪琴魔,一个越来越让人费解的妖女。篝火这边,睡着我,一具曾让江湖闻声色变的铁尸,一个如今自己也不知道何去何从的女魔。看到妖女今天在琴韵面前妆扮男人竟能如此惟妙惟肖,真想自己也找个山荒水老之处,做一回真正的女人。今夜的月亮特别大,大得好像快贴到我的脸上了,一伸手就能摘下它来。不由地又想起了蒙古大漠上的月亮,总是高悬在云际。记不得多少回了,跟贼汉子陈玄风枕着马鞍,躺在大漠上仰望着天空。贼汉子永远也分不清哪颗星是牛郎,哪颗星是织女。也不知现在他好吗?会不会从棺材里爬出来,跟我一样躺在地上对天仰望,是不是还在找哪颗星是我。
琴韵说:“唯一能克制魔琴的是另一张琴,叫‘灵动琴’。而今,世上再无一人知道这张琴在哪里。”既然无人知道灵动琴在哪儿,事情不是就有了结局?明天,我就告诉这妖女; 明天,我也会离她而去。
茫茫天地之间,哪里又是我的归宿?妖女再也得不到魔琴了,从而她永远也不再是我的对手。她都不是对手了,那么在今日的武林中,我再无对手。然而死过一回的我,再也不想当什么武林霸主。黄天霸的镖,三少爷的剑,终成黄沙中的锈铁;九阴真经,葵花宝典,也将是过眼的云烟。妖女,你这可恨的妖女,你要真是个男人多好!你在琴韵面前彬彬有礼,一定也会是个正人君子,那我就跟着你,去找琴韵说的那一岫白云,一湖明月。。。
遥远之处的一声鸡叫,刺破了黎明前的寂静。妖女早就起来了,正忙着往篝火余烬中投了几根干树枝,慢慢地又看见火苗在晨风中摇摆。这些天我还一直怀疑,妖女是不是比以前变好了一些,这次我再不怀疑,因为我记忆中的妖女绝不会干一点儿粗活。嚼完了两条牛肉干,又喝了一缸子红茶。我站起了身,缸子随手一扔,只见妖女一脸不满,捡了起来,抓起一把把的沙子,仔细地擦拭缸子和小铁锅。我一看更烦,过去一脚一个,把两个缸子和小铁锅都踢飞了。妖女一下子叫了起来:
“超风!你这是要干什么,这些咱们接着还得用!”
“愿意接着用?你自己捡去。姑娘我不奉陪了。” 说完,我提着马鞍径直向我的乌骓马走去。妖女一听急了,跟过来大喊:
“为什么?为什么?”
到了该跟他说清楚的时候了:“因为,想制服魔琴必须得找到另一张琴。可当今世上谁也不知那另一张琴在哪儿。”
看见她陡然发呆的样子,我心里居然有一丝丝的可怜她,只好接着告诉她:“这可是临行前琴韵跟我说的。”
听完这句话,妖女泄气了,一屁股坐在不知什么年月就倒在地上的枯树干上,双手捂住了脸。我不知怎么真得可怜起她来,过去坐到她旁边小声的说:“你可千万别哭啊。”
“我没哭。”妖女说完,把手放下,抬起了头。她两眼的下睫上,一边挂着一滴大大的眼泪。
我一时心软突然又多了句嘴:“其实夺不回那张琴,你照样能活得好好的。”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几乎都要决定永远和她在一块了,只要她像现在变好了的样子就行。谁知一听我这话,她似乎爆发了,站起来吼道:
“我必须找回那张琴!因为它是我们王家的琴。因为它,我们一家蒙受了江湖的不白之冤。爹娘都被杀了,只有我和,我和弟弟抱着琴逃了出来。”
听她之言,我真得大吃了一惊,她原来姓王!正是当年武林中琴学大师王冬的女儿!“那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我叫王雪梅。”听她说话迟疑,我不由质问她:
“不对,你在琴韵家不是自称雪松吗?”
“王雪松是我弟弟的名字。” 妖女从容地答道。
“这么说你用的是你弟弟的名字?”
“当然了,要说我是王雪梅,谁都认识,还怎么女扮男装?”
我突然更生疑了:“我怎么一直都不知道你叫王雪梅。”
“你认识我的时候,我已经是琴魔了。” 妖女脸色又凄楚起来。
是啊,我认识这妖女时,她已经是琴魔了。我再次提起马鞍放到马背上,开始抽紧马肚带,妖女过来了,又从后面抱住了我,这次我没躲。我终于一狠心推开她,赶紧认蹬上马,这次妖女真得哭了。我好恨她!就为了一张魔琴,不,一张鬼琴!就哭?我跟她说:
“你非还要夺那魔琴,就在这儿接着哭吧。因为你永远也找不到另一张琴。”
这时,妖女好像想起了什么,不哭了,认真问道:“你说的那另一张琴叫什么名字?”
“琴韵说那张琴叫‘灵动琴’。”
妖女一听,忽然大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却突然跑过来一把抓住马缰,喘息略带急促地跟我说:
“超风!我知道灵动琴在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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