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难不死
老大哥是中学英语教师。老大哥的岁数其实要比山城大一轮多,叫他老大哥,是依着山城大表姐叫的。大表姐姐没比他小几岁,小学还同过一个老师,当然算一辈的,山城也就大摇大摆和他同辈了。 到了成都,首先得找好落脚处。老大哥开了他们学校的证明,就先找到教育局。成都人比重庆人柔和,比较好说话,马上承认了老大哥带“学生”学习成都革命经验的身份,把我们分派到成都教师进修学院住宿。 成都教师进修学院不大,但环境不错,有前后大门,几栋三层楼房错落有致。整个进修学院都成为接待外地来访者的招待所,不光宿舍,连教室,办公室都成为睡觉的地方。我们七八人住一个寝室,房间大,也很舒服。尤其伙食不错,每顿都还有荤菜。 我们住在二楼,楼下是有风琴的音乐教室,里面住着一群江津来的姑娘,常常从楼下传来她们弹琴唱歌的声音。紧邻的大楼,被一个重庆造反派的组织整个占用,门口还有背枪的武装人员站岗。 听老大哥说,前两年的大串连才是真资格的串联。到了目的地,每天都到各个大学去抄大字报,学习经验。后来的串联就慢慢变了味道,老大哥带着我们把成都的名胜古迹玩了个遍,根本没和任何一个“革命组织”有任何的接触。 这个回忆,不是写游记,有几千年文化历史的古城成都,不是山城在这里想写的,山城想写的,是那次成都之旅对我幼小心灵有深刻触及的事情。 在游览武侯祠的时候,遇到一位老大哥的熟人,是重庆一个造反派组织的武斗人员,知道了我们的住处,第二天就来进修学院访问我们,随身带来一把强力牌手枪。当时最为常见的手枪是五四式和左轮,强力牌手枪是德国造的老枪,特点是射程远,威力大,但十分笨重,没有点手力根本不能瞄准。 这种手枪因为太老,很难弄到子弹。带枪来的老兄自己也只有两粒子弹,用他自己的话说:“两粒子弹打完这枪就是一堆废铁。”为了不走火,他把子弹卸了就让我们玩枪。那年头重庆啥都稀罕,就是枪不稀罕,随便能弄到,所以山城年纪虽小,一般的五四手枪可以熟练拆卸,单手拔枪同时上膛都不在话下。当时就非常认真地研究了那把德国造强力牌大手枪。真是一把老枪,好多地方都生锈了,但基本上还能活动,能工作。 那位老兄要走了,就收回手枪,把子弹上回去。因为手枪有锈,把子弹推上膛比较困难。只见这家伙右手握枪,食指还勾着扳机,左手吃力朝前推枪盖上膛,枪口却直直对着山城的胸部! 山城突然有预感这家伙会走火,就猛的压下他的枪口,喊道:“枪口不要对人!” 说时迟,那时快,山城话音未落,“砰”的一声巨响,走火了!能不走火吗?指头扣着扳机,左手朝前上膛,枪身前冲,扳机自动顶撞右手指开枪。 山城顿时感觉头皮一阵发麻,第一反应就是找自己身上有没有窟窿。那真是千钧一发之际的推开枪口,要慢半秒,恐怕山城就不能在这里发贴了! 发现自己还原封未动,就找弹迹。发现子弹冲着地板打进去,一个小小的弹空清楚的显现在楼板上。那家伙也吓呆了,拍屁股想走人,被老大哥一把拉住,说:“楼下还住着人,快下去看看伤着别人没有?!” 我们一窝蜂跑下楼去,看见一个姑娘站在音乐教室门口发呆。进门一看,大家抚额庆幸,没有人受伤。子弹打穿天花板,揭掉一大块,然后再打在一个凳面上,打穿凳子,再进入地里。 那个凳子是音乐教室里弹脚风琴用的,那个发呆的姑娘说,她半分钟前还坐在那凳子上弹琴,突然内急去上厕所,竟然逃过大劫,和山城一样,够她庆幸一辈子了。 大哥哥们都说山城命大,却不知山城的命大还在后面呢。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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