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論】美國共產黨坐大 中國引領世界 看誰快 到2050年,美國共產黨要是再不坐大 中國就要坐大了
鹿野:《小丑》證明——美國人民也需要一個強而有力的共產黨
時間:2019-11-23 19:50 • 來源: 察網 • 作者: 鹿野
【核心提示】電影把故事的背景放在了80年代裡根開啟新自由主義改革的時代。影片裡邊的一些細節,諸如大量削減社會救濟和自私冷漠的個人主義價值觀流行等等,的確和80年代至今的新自由主義統治下的美國絲絲入扣,在很大程度上,的確是再現了“典型環境中的典型人物”。因此,我們完全可以說,《小丑》是一部近年美國少見的優質作品。從根本上說,新自由主義統治下的美國和民國時期的中國一樣,都是一個“把人變成鬼”的黑暗的剝削社會。 【本文為作者鹿野向察網的獨家投稿】
自打今年10月4日上映以來,美國的電影《小丑》就引發了世界各國廣泛的關注。現在電影雖然已經上映了一個半月,全球票房也於上周突破了10億美元大關,但是熱度卻仍然很高。在中國,馮遠征、高曉松等名人“小丑妝”的圖像也均引發了熱議。不過個人感覺,對這部電影的評論有很多偏頗,因此筆者在這裡也想簡單談談自己的看法,未必正確,僅供參考。 一、一個“殺人瘋子”的回憶首先,筆者想對沒有看過這部電影的朋友簡單介紹一下相關的劇情。《小丑》的主要內容是,一個精神病院裡的病人亞瑟一面用頭撞着牆,一面回憶自己入院前的經歷: 亞瑟原本是一個窮困潦倒的喜劇演員,患有無法控制自己發出笑聲的怪病。亞瑟一方面努力照顧年邁多病的母親,另一方面立志像喜劇明星莫瑞一樣為世人帶來歡樂。但是他不僅經常受到各種人的欺負,甚至還因同事的陷害而丟掉了工作。隨後,他因為對三個華爾街精英調戲一名女性不滿而激動的發病大笑不止,這一行為被誤認是挑釁而遭到毒打,在慌張反抗中開槍擊斃了這三個華爾街精英。諷刺的是,在被迫還擊殺人之時,他因工作而畫的小丑妝容還沒來及卸掉。這一事件震動了整個哥譚市,媒體與精英們對小丑大加鞭撻,而廣大窮苦勞動者卻將其視為反抗資本主義壓迫的偶像,並且因為當時他正做着小丑的裝扮,而紛紛畫上了小丑妝走上街頭。哥譚市的首富托馬斯·韋恩則極為憤怒,表示要競選市長並嚴懲小丑。 接下來,亞瑟從母親那裡得到了一個驚人的消息:原來他就是母親早年和托馬斯·韋恩的私生子。他興沖沖地去找托馬斯·韋恩去認親,卻被告知他母親只是早年在韋恩家工作過,孩子是領養的,所謂私生子一說完全是精神失常的幻想。第二次認親時,亞瑟還被剛剛看完卓別林影片的托馬斯·韋恩一拳打在臉上。之後,醫院與警方也紛紛拿出證據證明其的確是被領養的,養母不僅精神有問題,還從小就虐待他,才造成了他的種種疾病和苦難。得知真相後,絕望的亞瑟用枕頭捂死了一心想要認親的“養母”,並拿着她給他留下的有托馬斯·韋恩親筆簽名的照片,再一次發出了狂笑。 接下來,亞瑟又殺死了當初陷害他的同事,並且在上喜劇明星莫瑞節目時,坦誠自己就是殺死三個華爾街惡棍的人。他在節目上有力的回擊了莫瑞的質問:所謂對與錯,不過是萬惡的美國式資本主義體制與價值觀決定的。像他這樣的窮苦人如果死在街上,根本不會有人看一眼。托馬斯·韋恩和莫瑞等人之所以把素未謀面的三個人渣說成是好人,為他們的被殺痛哭流涕,說到底不過是因為他們是華爾街精英,“命比較值錢”罷了。說完,他便拔槍擊斃了莫瑞。 這個現場直播的節目讓整個哥譚市沸騰了。人們紛紛帶着小丑面具走上街頭,並且砸毀警車救出了被捕的亞瑟。托馬斯·韋恩夫婦也在混亂中被擊斃,只留下了幼年的蝙蝠俠……最後,結束了回憶的亞瑟,或曰“小丑”,殺死了冷漠的醫生,逃出了醫院。影片到此結束。 二、文藝的光明與黑暗從上面的情節當中不難看出,《小丑》是一部帶有進步色彩的影片,在一定程度上揭露了美國式資本主義體制與價值觀的真相。雖然其未能在中國大陸上映,但是對於破除對美國的迷信是有很大益處的。 有的朋友可能不同意筆者的觀點,會說“這部影片太黑暗了”。其實,文藝作品的好壞與它的風格是光明還是黑暗,並沒有必然的聯繫,而是取決於其描寫的光明與黑暗是否與現實當中的光明與黑暗相一致。正如毛澤東主席《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所指出的,資產階級藝術家與人民藝術家筆下其實都有光明與黑暗。只不過資產階級藝術家認為資產階級是光明的,群眾是黑暗的,人民的藝術家則與之相反: 【反動時期的資產階級文藝家把革命群眾寫成暴徒,把他們自己寫成神聖,所謂光明和黑暗是顛倒的。只有真正革命的文藝家才能正確地解決歌頌和暴露的問題。一切危害人民群眾的黑暗勢力必須暴露之,一切人民群眾的革命鬥爭必須歌頌之,這就是革命文藝家的基本任務。……對於革命的文藝家,暴露的對象,只能是侵略者、剝削者、壓迫者及其在人民中所遺留的惡劣影響,而不能是人民大眾。人民大眾也是有缺點的,這些缺點應當用人民內部的批評和自我批評來克服,而進行這種批評和自我批評也是文藝的最重要任務之一。但這不應該說是什麼“暴露人民”。對於人民,基本上是一個教育和提高他們的問題。除非是反革命文藝家,才有所謂人民是“天生愚蠢的”,革命群眾是“專制暴徒”之類的描寫。】 有的朋友可能也感覺到了,《小丑》和近年來流行的好萊塢超級英雄電影有很大區別,沒有旗幟鮮明的批判小丑這個“頭號反派”。其實,這恰恰是其優點所在。因為美國漫威和DC為代表的漫畫及其改編的影視作品,絕大部分都符合毛主席所指出“光明和黑暗是顛倒的”的特點。其正面人物蝙蝠俠、鋼鐵俠等角色基本上都是億萬富豪,反面人物小丑和神秘客等角色則大多是貧苦的底層勞動者,甚至以《美國隊長3》為代表的部分作品乾脆讓反派拿着紅五星晃來晃去,通過極力扭曲和抹黑他們,毫不掩飾的表達對共產主義的刻骨仇恨。《小丑》的“另類”本身也體現了其對於美國文藝界這種病態價值觀的不認同。 不少美國人也看到了《小丑》這部電影黑暗外表下的進步實質。這部電影上映以後,不僅美國主流媒體紛紛口誅筆伐,指責其“散布仇富思想,鼓勵暴力犯罪”,甚至大批軍警都出動嚴陣以待: 【斯蒂芬妮·扎克雷克(Stephanie Zacharek)在電影獲獎時和上映時分別兩次在《時代周刊》發表評論,她正是深深憂慮該片可能存在道德風險的影評人中的一員。她指出《小丑》對暴力的頌揚正是當代美國社會問題的體現。在劇中,小丑的暴力行為來源於亞瑟在生活中的所有苦難,這暗示的正是“看看你逼我做了什麼”的陳詞濫調,用“他只是缺愛”作為理由,期待觀眾能夠同情他,進而正當化他的暴力行徑。在影片中,隨着越來越多的暴力出現,原本以無助可憐形象示人的亞瑟對生活也有了更強的掌控力,殺戮似乎讓他變得更加強大,最後,他甚至能夠鼓動一大群暴徒高呼“殺死富人”,成為平民英雄。……這樣的危險似乎並非子虛烏有,在公映前,美國有數家影院接到軍方提醒,稱其可能會發生槍擊案件,一些城市的影院已經宣布禁止小丑打扮的觀眾進入電影院,以防發生模仿霍姆斯的槍手。 人們為什麼害怕《小丑》? https://new.qq.com/rain/a/20191007A083RI】 三、“剝削社會把人變成鬼”隨着小丑的熱映,不少人也紛紛探討這部電影的淵源與傳承,但是個人感覺這些探討大多沒有說到點上。 像很多朋友認為,《小丑》是在銜接諾蘭的蝙蝠俠三部曲,特別是《蝙蝠俠:黑暗騎士》。但事實上,這兩部影片是完全不同的。雖然《蝙蝠俠:黑暗騎士》也是黑暗風格,但是它控訴的對象是作為勞動者的窮苦底層人民,對蝙蝠俠的歌頌甚至超過了絕大多數超級英雄影片,這一點上它是完全符合美國文藝界“光明和黑暗顛倒”的主流思潮。或許也正因為如此,這部影片並沒有被分到R級。把《小丑》和《蝙蝠俠:黑暗騎士》相提並論,其實就是用現象取代了本質,用藝術手法取代了思想內涵。 也有的朋友認為,《小丑》與魯迅的《狂人日記》有很多相似之處。應該說,在思想傾向上的確如此,但是兩者在情節與藝術手法上卻並沒有多少相同之處。魯迅筆下的“狂人”並不是真的精神失常者,對於舊社會的批判也只限於口頭上,而沒有實質性的革命行動,最後還“恢復正常”了。這體現了辛亥革命到五四之前那一代進步知識分子既嚮往革命,又不敢革命的歷史局限性,和小丑這種“在壓迫下精神越來越異常,反抗也越來越激烈”的作品差異性大於相似性。 筆者個人認為,《小丑》的內容很明顯的模仿了曾擔任過中國文化部長的著名詩人、劇作家賀敬之等創作的著名紅色經典《白毛女》。這部戲不僅曾長期被選入語文教材,在社會主義國家當中享有盛譽,榮獲過斯大林文學獎等重要獎項,在西方也有很大的影響。像前幾年美國芭蕾舞團訪華時,就特別編排了《白毛女》選段來上演: 【該芭蕾舞團藝術總監夏萊內·凱慕貝爾·卡蕾,曾就職於美國芭蕾舞劇院和紐約無線電城音樂廳。她已為該芭蕾舞團編排了30多部芭蕾劇,在國際舞蹈界享有盛譽。為了滿足南寧觀眾的要求,她特地編排了中國芭蕾舞劇《白毛女》選段在當晚上演,嫻熟的舞蹈技藝中盡顯東方氛圍和懷舊色彩,贏得滿堂喝彩。 美國版《白毛女》贏得滿堂彩_文化_騰訊網 https://cul.qq.com/a/20141105/025211.htm】 從劇情的主線來看,《小丑》和《白毛女》前半段高度近似,都是講述的“舊(剝削)社會把人變成鬼”的故事。兩部作品都是從一個看似和睦溫馨的家庭開始,隨着其在富豪統治的社會當中逐步走向崩塌,主人公也逐漸“鬼化”。等到主人公“鬼化”完成之後,原本軟弱可欺的喜兒與亞瑟反而變成了有着大量崇拜者的“仙姑”和“英雄”,黃世仁和托馬斯·韋恩等富豪對他們的態度也由不屑一顧和肆意欺凌轉向了恐懼。 兩部作品當中很多具體的細節也有對應之處。比如說,黃世仁是民國時主流輿論吹捧的“積善之家”,托馬斯·韋恩也是美國主流輿論吹捧的“大慈善家”。而黃世仁強姦喜兒的地方恰恰是在“積善之家”的牌匾之下,托馬斯·韋恩毆打威脅亞瑟的地方也恰恰是在播放卓別林影片來顯示自己“慈善”的影院當中。《白毛女》當中最震撼的一幕是喜兒對黃世仁的幻想破滅後,想掐死自己和黃世仁的孩子(有的版本刪去了這一段,有的則是真得摔死了),《小丑》當中最震撼的一幕則是亞瑟對托馬斯·韋恩的幻想破滅後,捂死了仍然崇拜韋恩的“養母”……諸如此類,不勝枚舉。 甚至我們可以設想,假如《白毛女》中的喜兒始終沒有拋棄對黃世仁的幻想,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夠去認親的話,那麼結果就會和《小丑》的情節完全一致了。因為黃世仁和托馬斯·韋恩這種人在乎的並非血緣親情,而是階級利益。從托馬斯·韋恩也只會對同一階級的那三個華爾街精英流露出同情,而根本不在意真相到底是什麼,在這一點上黃世仁也是如此。只要這種人占統治地位的社會不改變,“把人變成鬼”的故事總是會發生的。 四、“典型環境中的典型人物”這當然不是說,《小丑》就是一部抄襲剽竊的拙劣之作,更不是說應該讓95歲高齡的賀敬之去美國維權。筆者在以前的文章當中曾經提到過,馬克思主義認為,文藝作品的主要使命就是“真實地再現典型環境中的典型人物”。而區分抄襲剽竊與學習借鑑的主要標準也應該是看其是否再現了“典型環境中的典型人物”,不能簡單的看某些情節是否相似。 《小丑》在這方面做的還是不錯的。電影把故事的背景放在了80年代裡根開啟新自由主義改革的時代。影片裡邊的一些細節,諸如大量削減社會救濟和自私冷漠的個人主義價值觀流行等等,的確和80年代至今的新自由主義統治下的美國絲絲入扣,在很大程度上,的確是再現了“典型環境中的典型人物”。因此,我們完全可以說,《小丑》是一部近年美國少見的優質作品。從根本上說,新自由主義統治下的美國和民國時期的中國一樣,都是一個“把人變成鬼”的黑暗的剝削社會。這種社會環境的相似性決定了具體情節的相似性。不這麼寫,又能怎麼寫呢? 近年來,中國引進的美國文藝影視作品,大多是《復聯4》這種歌頌美國式資本主義體制與價值觀的。長久以來,以“霸道總裁”為主題的意淫小說和影視作品則充斥於整個社會,不少年輕人甚至紛紛質疑“白毛女為什麼不嫁給黃世仁”……而今《小丑》這樣的作品讓中國人看到,今天的美國也和《白毛女》所描繪的民國一樣,是一個“把人變成鬼”的黑暗的剝削社會,這讓那些把美國吹上天的公知如何自處? 不過,要是對比一下《白毛女》這樣的紅色經典,《小丑》在“真實地再現典型環境中的典型人物”上卻又差很多:《白毛女》當中塑造的喜兒是民國社會上占人口絕大多數的普通勞動者的一個縮影,其一開始是非常正常的,完全是由於社會環境造成的“鬼化”,帶有極大的典型性與震撼力。《小丑》當中的亞瑟則只是一個美國社會的邊緣人,一開始精神就有些問題,在典型性上面弱了許多,觀眾缺少代入感,對社會的批判也就不那麼尖銳了。 五、美國人民也需要一個強而有力共產黨除此之外,《小丑》還有兩個明顯的缺點: 第一是正如創作人員所說的,其並沒有歌頌小丑,最多只是對其不幸遭遇有幾分同情,還用了很大的篇幅渲染小丑及其支持者的暴力與其造成的混亂。與其說這部作品是對革命的歌頌,不如說其更多的表達了創作人員對即將到來的革命發自內心的恐懼。這就好像果戈里的《死魂靈》一樣,書寫農奴的悲慘遭遇並不是為了批判農奴制,而是看到了自己擁護的農奴制即將滅亡,用含淚的笑寫下的一曲無盡的輓歌。 第二更重要的方面是,《小丑》的創作人員只是看到了美國式資本主義體制與價值觀的搖搖欲墜,卻並沒有指出一個替代的方案。影片似乎認為,小丑及其支持者為代表的反對美國式資本主義體制與價值觀的人只是希望破壞舊世界,卻並不打算建設新世界,甚至認為反抗之後的社會要比反抗之前變得更糟糕了。也就是說,其雖然和那些簡單粗暴的吹捧蝙蝠俠、鋼鐵俠等億萬富豪的電影有質的不同,但是也並沒有跳出“歷史終結論”的桎梏,更沒有超出美國“政治正確”的框架。 當然,我們也不能完全把責任推到創作人員身上,除了他們本人思想的局限性和要承擔“政治正確”的壓力,美國現實的社會環境中廣大勞動者也確實主要停留在自發反抗而非自覺反抗的階段,如果過分拔高,反而變得不真實了。假如《白毛女》的後半段沒有中國共產黨的登場,僅憑“鬼化”的喜兒自發的反抗,也是不可能建設一個新社會,最終把鬼再次變成人的。 從這個意義上來說,電影《小丑》還證明了,美國人民也需要一個強而有力的共產黨,一個像革命戰爭年代的中國共產黨那樣真正為普通勞動者解放而鬥爭的共產黨。否則,美國社會就只會停留在“把人變成鬼”的階段,在無盡的黑暗中一天天沉淪下去。 事實上,越來越多的美國人也看到了這一點,尤其是年輕一代,對於共產主義的嚮往更是持急劇上升的態勢: 【輿觀調查公司的民調顯示,現在美國有超過三分之一的千禧一代贊同共產主義,而資本主義的受歡迎程度自2018年以來急劇下降。……對2100名成年人進行的調查發現,過去一年中這一有爭議的意識形態的支持率上升了8%達到36%,資本主義的支持率則以同等幅度下降。 《英媒:美逾三成千禧一代贊同共產主義》】 歷史並沒有終結,共產主義的幽靈仍然在徘徊! 【鹿野,察網專欄作家】
美國哲學家的預判:2050年的中國、美國與世界 京港台:2019-11-27 06:32| 來源:鳳凰網 |
2004年7月,73歲高齡的美國哲學家理查德·羅蒂訪問上海,與復旦大學哲學系師生座談,題為“哲學家的展望:2050年的中國、美國與世界”。在這次演講中,羅蒂批判後現代主義一味解構,卻無益於解決實際問題;他還主張,面對人類目前面臨的危機,應當建立一個更強大的世界政府來捍衛世界和平。他提出的這些具有前瞻性的論述,在當時的中國知識界聽來頗為震驚。是年9月在“中國現代外國哲學學會年”上,復旦大學哲學系張慶熊教授以“西方技術文化時代的問題和出路——回味羅蒂在復旦大學的講演”為題,對羅蒂的這次報告內容作了回憶和評論。本文轉自“經略網刊”,原載《雲南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僅代表作者觀點,特此編發,以饗讀者。
西方技術文化時代的問題和出路 ——思考羅蒂在復旦大學講演的深層含義
羅蒂眼中2050年的世界 美國哲學家理查德·羅蒂(Richard Rorty)在2004年上海天氣最熱的時候來到上海,於7月20日與復旦大學哲學系的師生座談,題為“哲學家的展望: 2050年的中國、美國與世界”; 並於次日做了題為“美國大學與社會正義的希望”的報告。 羅蒂的話淺顯明白,羅蒂的姿態隨和低下。 我記得,聽了羅蒂的報告,復旦大學的有些研究生站起來用充滿哲學奧義的術語反駁他的觀點,他卻用連中小學生都能懂的詞彙答覆。 不少人說羅蒂的報告太平澹無味了,我當時也有同感。 現在回想起來,可能那時天氣太熱了,我們不夠冷靜,過多地與他辯論一些枝節問題,沒有領會他的報告的主題的實質內容和深刻含義。 當大熱天漸漸過去,我才慢慢品味到他的講話的用意。 正巧,本次中國現代外國哲學學會年會的主題是“西方哲學文化與後現代哲學”,而從這一角度考慮,我想最能把握羅蒂選擇他的復旦大學之行的報告的題目的良苦用心。 我記得羅蒂在復旦大學時說過如下一些警句性的話: *人類活過了原子彈造出以後的五十年,這純粹是偶然的。人類要再活過核彈陰影下的五十年,除非有一個全球性的處理核武器問題的機制,否則人類難逃厄運。 * 後現代主義不是一條出路,後現代主義多半是破壞性的,沒有什么正面的建樹。 *馬克思主義要比後現代主義好,因為馬克思主義提出了一個烏托邦,而後現代主義沒有提出烏托邦。 *在杜威的實用主義那裡,吸收了馬克思主義的烏托邦的合理成分,推動了30年代至50年代的美國的社會正義的改革,這包括分配公正,社會保障和普及教育。 *大學成了美國左派的溫床。 *60年代和70年代的美國大學的教授和學生起來反對越戰和掀起美國的民權運動,特別是反對種族歧視。80年代至今美國的社會正義事業進展不大,如果說有的話,那麼只是女權運動和承認同性戀的合法地位。 *80年代以後美國社會正義事業進步不大的原因之一是美國的左派出於對前蘇聯的極權主義的反感拋棄正統的馬克思主義而熱衷於福柯之類的後現代主義,侈談多元文化和相對主義,沒有提出新的烏托邦,從而缺乏新的社會改革的藍圖。 * 2050年的中國會像美國一樣充當世界監護者,儘管現在的中國人意識不到這一點,也不願意擔任這個角色。美國人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之前也像今天的中國人的心態一樣,但經濟實力的發展會推動中國走到這一步。 *中國和美國可能會發生戰爭,這不僅是因為國家主權問題,而且還因為爭奪石油資源的問題,或者是由於恐怖主義的活動而造成的某種誤解,如恐怖主義者在美國爆炸了某個核裝置,美國誤以為是中國乾的,於是中美兩國的導彈就互相對攻地飛了起來。 *世界和平和社會正義事業的希望在於建立一個世界政府。其中的重要環節是建立一支世界政府領導下的世界警察隊伍。 *不要把美國政界看成是鐵板一塊。如果是共和黨候選人布什上台的話,他會繼續執行地緣政治的路線,遏制中國。如果民主黨的候選人克里上台的話,那麼他會與中國領導人共同展望未來的五十年,共商維護世界和平的大計。
人類危機與世界政府 對於羅蒂帶來的這些信息,我們的第一反應是羅蒂簡直不是在做哲學報告,而是在做國際政治報告。 羅蒂像是為民主黨的競選拉選票,可惜他找錯了談話的對象,因為中國人並無美國總統的選舉權。 美國自己拋開聯合國發動伊拉克戰爭,現在美國人感到陷到這場戰爭中去了,為脫身,所以想引誘中國出來充當世界警察。 我記得有一位復旦大學哲學系的教師問羅蒂: “你是不是民主黨? ”“你說里根、布什的共和黨政府的施政路線是把窮人口袋裡的錢更多地轉到富人口袋裡去,你又說美國的勞工組織卻傾向於投共和黨的票,而大學知識分子卻傾向於投民主黨的票? 這是否合乎邏輯? ”羅蒂回答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美國獨立知識分子,特別是大學的教師,屬於美國的左派,支持民主黨的路線,這包括他自己在內,但不得不承認不知道為什麼許多工人和農民卻支持共和黨。 在包括我在內的許多復旦大學的教師和學生都批評羅蒂的報告沒有談到世界不安定的根源。 我們指出,當今世界存在不合理的經濟秩序,美國執行單邊主義的政治路線,西方的強勢文化威脅着發展中國家的傳統文化的延續和生存。 如果世界上的這些政治、經濟和文化的不安定的根源沒有被消除,光靠建立世界警察的隊伍是沒有用處的。 羅蒂則一再強調,在現代這個科技高度發達的世界上,恐怖分子只要花點錢,就可能搞到核武器和生化武器,世界就可能發生一場災難。 恐怖分子是一些狂熱分子,沒有什麼思想文化的基礎。 隨後的辯論則轉到恐怖分子到底有沒有思想文化的基礎的問題上去。 有的研究生起來教訓羅蒂: 誰都知道生命的重要,恐怖分子搞自殺性爆炸,不惜獻出自己的生命,沒有強烈的思想文化信念的支撐怎麼可能? 然而,在當今科學技術高度發達的時代,人類面臨的最大問題是什麼? 我想在這個重大的問題上羅蒂的頭腦是清醒的。 人類發展起來的科技到了現代已經能摧毀人類本身。 人類毀滅的最大可能已不是自然災害,而是人類自己創造的科技。 在人類所面臨的各種問題中還有什麼比人類生存的問題更加重大的呢? 人類能否再活過核彈陰 影下的五十年,這絕非是一個危言聳聽、杞人憂天的問題。 有人告訴你,家門口放了一顆炸彈,你會非常擔心; 而現在不論離你遠近,核彈的爆炸都可能會影響你乃至整個人類的生存,你卻不當一回事。 人類活過了原子彈造出以後的五十年,這確實是偶然的。 當年古巴導彈危機的時候,赫魯曉夫或肯尼迪的一念之差,就可能發生一場核災難。 今天核武器已不僅僅掌握在少數幾個大國手裡。 一個巴基斯坦的科學家可以在世界的軍火黑市上把核武器的技術買來賣去,再加上生化武器的技術也可能失控,人類毀於核武器或生化武器的概率大大提高了。 面對人類生死存亡的問題,不論是恐怖分子或其他什麼人圖謀使用大規模殺傷性武器出於什麼樣的動機,這都變得無關緊要了。 最最重要的是能在世界範圍內把這類大規模殺傷性武器都監管起來。 在當今工業化的時代人類面臨的第二大危機是自然資源,特別是能源的緊缺。 統計資料表明,中國已經無法依賴國內資源維持發展。 中國已經成為世界上第二大石油進口國。 從2001~2020年,如果中國的GDP翻兩番,以2000年能源消耗13億噸為基數算起,需要增加到52億噸。 中國經濟對資源的需求已經並將繼續引發世界經濟結構的調整,而經濟結構的調整往往會引發一系列重大的地緣政治的結果。 在今天的世界格局中,美國是排在中國之前的最大的資源消耗國,並且惟有美國具有全面遏制中國獲得資源的能力。 從美國對馬六甲海峽的關注來看,美國正在有計劃地“控制”中國石油進口的來源。 羅蒂警告中美之間不僅可能因為國家主權問題而且可能因為石油問題而發生戰爭,這決非是沒有依據的。 如何處理世界所面臨的最重大問題呢? 羅蒂也給予了回答。 他說要有一個新的烏托邦,而這個烏托邦就是他所說的“世界政府”。 世界政府的最重大任務是維護世界和平。 為了維護世界和平,需要建立一支世界警察隊伍。 全世界的核武器等大規模殺傷性武器要由世界政府監管,世界警察要維持世界秩序,打擊恐怖分子。 如果哪裡有人在製造和偷運核武器、生化武器等,世界警察就要到哪裡去,把它們收繳起來。 世界政府也將在合理地調配世界的資源、保護生態環境、促進社會公正等方面起積極的作用。 鑑於第一次世界大戰,當時的美國總統威爾遜提出“國聯”的構想,但這一構想沒有得到美國國內民衆和國外政治家的支持。 鑑於第二次世界大戰,聯合國被建立起來。 但是聯合國還沒有什麼實權,在世界事務中還不能發揮舉足輕重的作用。 特別是美國的小布什政府在伊拉克等國際事務中奉行單邊主義的政策,把聯合國踢在一邊。 羅蒂鼓吹“世界政府”,是要提升聯合國的權力。 建立一支世界警察隊伍,讓聯合國控制核武器,就是讓聯合國擁有軍權。 鑑於目前民族國家仍然在世界事務中佔據主導地位,羅蒂有關“世界政府”的構想不免被當作空想。 哪個核大國願意把核武器交給聯合國? 美國政府會把核武器交給聯合國嗎? 美國對於聯合國還不是想利用就利用,想拋開就拋開? 羅蒂自己也意識到這一點,所以他稱它為“烏托邦”。 但是羅蒂認為,除非這個“烏托邦”成為現實,否則世界就將毀滅。 世界之所以至今還沒有毀滅,這純屬偶然。 那麼什麼是這一空想轉化為現實的條件呢? 羅蒂寄希望於美國和中國的知識分子。 在羅蒂看來,美國的大學是左派的溫牀,美國的絕大多數知識分子關心社會的正義事業。 中國的知識分子也應該是先知先覺者,應該明白什麼是世界當前的頭等大事,什麼是關係人類命運的頭等大事。 美國的政治力量不是鐵板一塊。 美國的右派不會對世界政府感興趣,他們所關心的是如何維持美國當前的霸權地位,因此不遺餘力地要遏制中國這樣的經濟實力正在上升的國家。 但是美國左派的眼光要遠大得多,他們會從世界和平和社會正義的視角出發作出政治決策。 美國左派(在羅蒂看來,民主黨代表美國左派)如果上台的話,完全有可能與中國政府共商未來五十年的美國、中國和世界格局的大計。 美國和中國還是有可能在反恐、反核擴散等問題上聯合起來,繼而考慮有關世界警察等問題。 這就是為什麼羅蒂要到中國來大談世界政府、美國左派、美國大學和社會正義的用意所在。 在他看來,這些問題都是聯繫在一起的: 世界各國的知識分子和左派應該意識到人類用自己發展的高科技毀滅人類本身的可能性,而避免這一悲慘結局的出路是建立世界政府。
在後現代主義廢墟上尋找新的“烏托邦” 羅蒂的講演究竟有沒有哲學意味呢? 這取決於從什麼角度看。 如果認為只有使用了“先天綜合”、“超驗還原”之類的專門哲學術語的講演才算有哲學味道的話,那麼羅蒂的講演確實沒有哲學味道。 但是羅蒂哲學的吸引人之處就在於他是一位把3000個最常用的英文單詞用得最好的一位哲學家。 從另一個角度看,羅蒂在中國的報告確實傳達了重要的哲學信息。 本次中國現代外國哲學年會的主題是“西方技術文化與後現代哲學”。 這一題目多少暗示着把後現代哲學當作解決西方技術文化所面臨的問題的一條出路。 羅蒂的報告則敲響了後現代哲學的喪鐘: 後現代主義不是一條出路,後現代主義多半是破壞性的,沒有什么正面的建樹。 光是這一宣判,就有根本性的哲學意義。 要知道羅蒂本人也被認為屬於後現代主義的重要哲學家之一。 他在發表於1999年的《哲學與自然之鏡》中寫道: 偉大的教化哲學家都是反動性的,他們提供的是各種諷喻、戲彷和警句。他們知道當他們所反對的那個時期過去之後,他們的着作就會失去自己的意義。他們是特意使自己邊緣化的。偉大的系統哲學,就像偉大的科學一樣,是為了永恆而建構起來的。偉大的教化哲學是為了它們自己那一代的緣故而摧毀。 如今,羅蒂自己宣佈,後現代哲學一味解構,不搞建構,不提出新的烏托邦,不解決實際問題。 後現代主義反對系統哲學,即反對各種形而上學的體系哲學。 但是反對系統哲學是否意味着反對烏托邦呢? 把形而上學拋棄了,是否意味着勢必拋棄烏托邦呢? 羅蒂在復旦大學的報告在這一問題上提出了新的看法。 從他的言談看,他重視經驗,特別是重視歷史經驗,反對那種憑藉純粹理性建立永恆真理的體系的做法。 他不但不想去建立那樣的體系,而且不想使用任何帶有形而上學色彩的術語。 但是他現在強烈地意識到, 如果後現代主義在反對系統哲學時把任何烏托邦都反掉的話,則進入了一種誤區。 他回顧美國社會正義事業發展的歷史,認為80年代以來進展不大,其原因就在於沒有新的烏托邦,他甚至把這歸咎為後現代主義的失誤。 羅蒂把馬克思主義稱為烏托邦或許會引起許多中國學者的不快。 但是在羅蒂的用語中,烏托邦並不是一個貶義詞。 羅蒂認為杜威的社會改革思想已經吸收了馬克思主義的合理成分,即包括分配公正、普及教育、社會保障在內的社會正義的思想,而擯棄了馬克思主義中的不合理成分,即計劃經濟、階級鬥爭和權威主義。 羅蒂認為,杜威的社會改革方案在羅斯福時代的美國和北歐的社會福利國家已經得到部分實現。 後現代主義熱衷於討論文化多元、價值相對,而在社會正義這個大問題上沒有取得實質性進展。 美國左派本來是喜歡馬克思主義的,只是由於蘇聯的斯大林主義而造成對所謂正統的馬克思主義的反感,才轉向福柯之類的新馬克思主義,但福柯之類的後現代主義的馬克思主義並沒有解決實際問題。 現在羅蒂正如他當年宣告形而上學的系統哲學的終結以及分析哲學也走入死衚衕一樣,又宣告後現代主義是無用的。 我想羅蒂的這一轉向不僅是他個人思想歷程中的轉向,而且也預示了後現代主義已不被看好。 後現代主義沒有烏托邦,而羅蒂呼籲新的烏托邦; 後現代主義不解決關係到人類生存和社會正義的重大實際問題,而羅蒂期待解決這樣的實際問題。 羅蒂來複旦大學宣告的烏托邦就是“世界政府”的烏托邦。我告訴他,2001年哈貝馬斯來複旦大學講演的主旨也關係到“世界政府”,但是哈貝馬斯沒有像你那樣直說,而只是說希望建立一種“沒有世界政府的世界內政”。 羅蒂回答說: 他在政治問題上,與哈貝馬斯的觀點基本上是一致的。 當談到他與哈貝馬斯的差別的時候,羅蒂回答: “有人認為我更強調經驗,而哈貝馬斯更強調理性,我不知道這種說法對不對”。 我對羅蒂說: “我所敢肯定的一點是,哈貝馬斯喜歡用複雜的術語說話,而你喜歡用簡單的詞語說話。 例如,你直接說要建立一個‘世界政府’,而哈貝馬斯則說要建立一種‘沒有世界政府的世界內政’。 ” 哈貝馬斯為什麼不直接說要建立世界政府呢? 這是因為哈貝馬斯從其交往理性的思想框架出發考慮到,“這樣的一種政治必須以尋求和諧而不是以強迫一致為指導方針。 它的長遠目標是逐步克服世界社會分裂和分層,又不妨礙各自的文化特性”。 羅蒂為什麼直接說要建立“世界政府”呢? 這是因為羅蒂遵循實用主義的思路: 從問題出發,大膽假設,小心求證。 世界面臨着核戰爭的毀滅性災難; 解決這一問題的最大膽的設想是“世界政府”; 中美等大國可以在反恐等問題上聯合起來,中美兩國的左派在維護世界和平和社會正義方面可以達成共識,因此,“世界政府”這個烏托邦仍有實現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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