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过去的这个星期中,我被与两位先生的对话弄哭了两次,每一次对于我心灵的激荡,无法言语。
这两位先生均是我的采访对象,一位是加拿大福慧基金会的主席关保卫;另一位是我在3月末所写的一篇人物访谈《今日,他去了西藏》中的主人公。(原文请见:http://blog.51.ca/u-64838/2008/04/03/%e5%a4%95%e5%ad%90%e4%b8%93%e8%ae%bf%ef%bc%9a%e4%bb%8a%e6%97%a5%ef%bc%8c%e4%bb%96%e5%8e%bb%e4%ba%86%e8%a5%bf%e8%97%8f/)
在采访关保卫之前,我有些犹豫,以至于这个犹豫直接影响到采访的时间,一次又一次的延期。在采访当天和关先生谈话结束之前,我也跟他坦陈布公我犹豫的原因:从个人角度,我在心底对于慈善(Foundrising和Donation)这个行业有些许排斥并抵触,可以说,和大多数人一样,年初孟尝会主席以及怡康老人院主席的年收入报表让我们大吃一惊,做慈善应该是无私的行为,为何年薪竟然高达15万甚至30万,当这个社会上大部分人的年薪都处于3万到5万之间的时候,这些让人遥不可及的薪水不免会令我们心存怀疑。
在关保卫位于FINCH和YOUNGE的私人会计事务所进行采访,不大的会议室非常简单甚至没有任何装饰物,只有墙角堆放的一张张照片吸引了我的全部注意力。这些照片都是四川大凉山区孩子;其中几组照片引起我的关注,一间黑黢黢破落的水泥房屋内部,地上是分不清颜色的一团被子、没有任何家具,连吃饭的盘子都没有,只能用脸盆来代替;一件能够识别的像样的物品都没有,孩子长期营养不良的脸庞是黑黄的,没有儿童胖圆红润的摸样;又一张图片,屋中唯一的家具是一张钢丝床,床下堆得满满的都是土豆,这是他们唯一赖以为生的食物,窗户上糊着报纸,甚至连塑料布都没有;一个小朋友看起来只有5、6岁的样子,他拖着两条鼻涕,手里拿着一个香蕉,呆呆地望着镜头;关先生说,这是当地政府用来招待他们的水果,他们不舍得吃,就拿给这些孩子们吃;可是小孩接过香蕉,竟然不知道如何去吃,因为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高级的水果。
关先生和他的同事自从2005年开始,每一天都在为四川贫困山区的孩子们奔走;每一个夜晚都在想着这些眼睛失去神采,对未来一片茫然的孤儿们;他们大多父母的一方染上毒瘾、另外一方撒手而去;无人照顾这些只有几岁、十几岁的孩子们。他们没有童年,甚至一顿饱饭一件没有洞的衣服都没穿过。很多的孩子因为没有父母,被人贩子拐卖到工厂做童工,每个星期超过300小时超负荷的工作,换来的是馊臭的饭菜;女孩子时刻有被性侵犯的可能。
这是二十一世纪,你相信么?你愿意相信么?
我没有去过四川,我没有亲眼见过这些孩子们;我想如果我有时间和精力,或许都没有勇气和关先生一行一起,翻山越岭,去这些山沟沟里面帮助这些孩子们。对于动辄因为工作压力而患上忧郁症、焦虑症等等各种心理障碍的都市白领们,对于因为父母没有满足生日愿望没有为他买最新款的PS3或者XBOX,WII而大发脾气的“小皇帝们”;对于为卧室墙壁颜色是浅粉还是深粉而烦恼的小公主们;他们不会想像到,有另外一群孩子正在为明天是否还能够活着而挣扎着。
我本身是独生子女,生活中一路走来也并没有遇到太大的风雨。一些所经历的所谓坎坷,甚至比不上这些孩子幼小生命所遭遇的千分之一来得严重。在这些生命面前,我没有资格说艰难。
关于福慧基金会的采访报告我会专门写一篇文章,在这里就不多说了。我只是想说,他们所做的一切,意义深刻;不仅仅是物质上的极大增援与救助,更是对精神和教育体质的变革与进步。他们走的每一步,做得每件事情,令中国感动。
3月末在西藏暴力冲突最厉害的当口,我写了一篇人物访谈《今日,他去了西藏》;三个月过去,到这个星期,还有人在我的博客里进行反击。
今天,我的朋友到店里找我,阔别三个月重新见到他,莆一看到,我的视线开始模糊。
这个胖爸爸脸消瘦下来,精神倒是很矍铄;他张开嘴巴给我看他的牙齿,有一个大牙没有了,他轻描淡写地跟我说,被打掉的。手臂上几道伤痕,从我这里买的一块玉佛吊坠也不见了,是被强硬从脖子上拽下来掠夺走的。
但是他回来了,还活着,而且,依然乐观而向上。
我很高兴看到他的归来,拉过来让他坐在店里,跟我一点点讲述去到西藏并在那里从3月底到6月底三个月的全部经历和遭遇。(关于他的具体遭遇和经历我会有专门文章,这里不详写)
他还是那么好脾气地笑容,他说,没有一方是错的。军队的野蛮没有错,疯狂的西藏青年没有错;错只错在彼此无法理解,不能沟通。他指了指牙齿,因为一日他在街上看到一个喇嘛被持枪的军人盘查,那位军人盘查的过程中,态度轻蔑而粗暴;盘查结束顺势平白无故踢了喇嘛一脚。他不解,上前与军人理论;结果被当作反动分子被扣押,在这个争执过程中,他的玉佛被趁乱扯掉、牙齿被来福枪的枪托打掉;在整个过程中,他没有抵抗一下;他只是对打他的军士说,你不如把我杀掉;但是,你不要不尊重喇嘛,不要平白无故去打人;任何人都值得被尊重。因为他是加拿大人,后来政府派人送他去了医院,口腔缝针,他笑笑说,很讽刺,他们打了我;但也是他们,治疗了我。
他说,西藏问题是宗教问题;一个没有宗教信仰的民族无法理解宗教对于另一群人的重要;宗教与土地紧密联系;而这两点也直接导致冲突的产生。一日不解决宗教问题,一日就无法解决最终矛盾。而这一点和关先生的观点不谋而合,他们对于四川孤儿和贫困少数民族孩子们的援助也正是希望从小对于他们的教育和影响,让他们人生观有所改变,对于民族问题可以理智对待,等他们长大后,不会做出过激的行动,正确处世。
我看着他,胖胖的笑容,他手里还是依然拿着一个纸袋,里面装着香肠和肉,是去送给街上的流浪儿童。他永远心存感激,感激生活的每一天,善待每个生命,给他们尊严和尊重。
这两位先生,让我的人生,有了新的体悟和感动。
谢谢你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