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关家垴战斗给黎明留下的印象很深,感情八路军内部可以这么提意见,这不是骂娘嘛。打完仗,赵保田屁事没有。不过,由于部队减员太大,赵邵支队被并入了主力团,赵保田当上了九团团长,邵英调到新编的十五团担任团政治部代主任。 后来,黎明问赵保田提意见时害不害怕,因为弄不好就会军法从事。赵保田一噘嘴说:“屁的个军法从事。只有命令下达了,你拒不执行,才可能军法从事。我是抢在叫驴下命令前提意见,他能怎么样?” “那就不怕他以后打击报复?” “嘿,老黎,想到哪里去了?打仗和种田一样,都得上心‘经佑’。老想着杂七杂八的东西,不上心,分神,关键时候反而会卡壳。你想想,就算叫驴要打击报复,也比我糊里糊涂被打死好。再说今天下来,以后保不准谁死谁活呢。谁个逑的去报复?报复个逑的谁?” 黎明听得频频点头。 赵保田意犹未尽,继续说:“瞅着你的老同学吧。不是老子咒他。别看他现在洋洋得意,以后保不准怎样。鬼心眼太多了。” 黎明半信半疑,他没想到邵英很快又有惊人之举。 四 太行山深处有一座白灰围墙的雅致小院落,里面有几间当地罕见的红砖青瓦平房,大家管它叫白屋。白屋的屋主是生意人,在外面发了点财,回家乡修了这个院子,意图在此安度晚年。不曾想抗战爆发,日本的飞机可能觉得这儿太显眼,像个军事目标,扔了两个小炸弹,炸塌了正房的一个屋角,吓得物主全家收拾细软,赶紧逃难。正好便宜了三八五旅旅部,他们可以舒舒服服在里面开会。 然而,开会的议题却不轻松。谢富治站在房间中央,眉头紧锁,神态严峻地说:“形势大家都很清楚,小鬼子这次卯足了劲儿要掀我们的灶,我们就老老实实,伸长脖子挨宰吗?共产党打娘胎里出来就被人追着跑,偏就不吃他这一套。你不叫我正经过日子,我也不能让你松快。中央指示我们:要把根据地的党政军民拧成一股绳,齐心协力,开展最广泛的游击战争,和敌人针锋相对,反扫荡,反“蚕食”。我们要内外线作战相结合,敌进我进,到冀南,到平原,到敌人的大后方去开辟新的根据地。” 谢富治喝了一口水,放缓语气说:“下面请锡联同志介绍外线出击的设想。” 陈锡联用两只拳头撑住铺在桌面的地图,头也不抬地说:“我和谢政委商量决定:先派出一只精干支队越过平汉线,在邢台,邯郸以东,发动群众,打开局面。然后用主力加强新区根据地的建设。” 问题的关键是谁撑这个头?谢富治的话很有煽动性,但在座的团营干部个个经验丰富,目光都很现实。表面上,出击邢邯以东的有利条件很多,如冀中、冀南都有根据地,可以相互策应;群众条件不错,部队可以得到整补;部队在平汉线两侧作过战,了解平原的地理条件等等。但实际情况却很复杂。日军在加强对太行山根据地扫荡的同时,对平原地区的清剿也没有放松。冀南根据地一直在缩小,分区主力损失极大,不时传来熟悉的干部牺牲的消息。特别是平原地区交通便利,有利于日军机械化部队行动。八路军一一五师前往山东途中,师部就曾经在平原地区被包围,险些吃大亏。所以陈谢首长的话说完后,屋里竟然一时哑场,只听到有人使劲咀吸烟管的声音。 陈锡联和谢富治倒没着急,他们要给手下的大将们一点时间,反正一切都还是个设想,没到最后拍板的时候。谢富治喝完一大茶缸子水,起身走到炉子边,提起水壶要往茶缸里倒,就听到从屋子角落传出一嗓,声音因紧张而尖细而沙哑:“谢政委,我去。” 说话的是邵英,他站了起来。 “好啊,太行英雄,翅膀硬了,该放飞了。”陈锡联一拍桌子,也高兴地站起来。然而,等他习惯地瞟了一眼谢富治,顿时没了声音。 所有人都盯着谢富治。 谢富治的身体纹丝不动,手中提着的水壶中既不放回火炉上,又不冲自己茶缸里倒水。一般来说,谢富治不是那种拖泥带水的人。一旦做出决定,他的行动敏捷得像只黑豹。现在这个样子,只能说他另有考虑。 “我考虑过了,”邵英涨红着脸,爆炒豆似地说:“平原地区开展游击战争涉及到军事和政治两个方面。我的优势主要在政治。特别是建设根据地,首要任务是争取群众的支持。有了群众的支持,没有山会有群众做我们的靠山,没有水,会有群众做我们的源泉,群众就是我们的天然屏障。平原地区的老百姓,受教育程度比较高,需要一定的知识文化才能更好地团结和组织群众。至于说到打仗,虽然我参军较晚,但大仗小仗也打了些,多少懂得一点,而且有独立负责的经验。如果上级能够再调配几位会打仗的指挥员,我们共同…,” 邵英的话还没说完,谢富治就皱着眉头匆忙打断:“不要说了。这个事,还需要更多考虑。今天的会就先开到这儿,散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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