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說戀愛腦的生物學特徵

愛情永遠是人類永恆的主題。它會泛起激情的漣漪，讓人心馳神往，古今往來，愛情總是貫穿社會現實生活的主線，也是文學·、哲學、以及社會學的核心之一。

人，經商可求富，做官可求貴，窮經可求知，但唯有求愛往往費盡心思而不得其道，最是無法定規成矩。

事實上，愛情就是寫入了人類基因里的一種心智化學反應，並深受人類祖先的歷史影響。

從生物學來看，人類的意識源自於大腦的一系列電化學活動，談情說愛也不例外。

2024年1月，科羅拉多大學博爾德分校的研究人員在 Cell 子刊 《當代生物學》上發表了題為：Nucleus accumbens dopamine release reflects the selective nature of pair bonds 的研究論文。

在整個動物界，“一夫一妻制” 是罕見的，在大約5000種哺乳動物中，只有3~5%的哺乳動物是終身配偶關係。

與大多數齧齒動物不同，草原田鼠是“一夫一妻制”的模範。一旦確定關係後，就終生不棄不離。它們習慣於耳鬢廝磨，相親相愛，一起築巢同居，共同承擔撫養幼崽的責任。結婚後的草原田鼠就本能地迴避其它異性鼠，只跟自己的伴侶交往，第三者很難插足。甚至當它們失去伴侶時，也會表現出與人類相似的悲傷情緒，十足的戀愛腦。

有趣的是，同為田鼠一類，草原田鼠的表親山地田鼠卻是濫情的典範，山地田鼠一生只相信一夜情，一旦完成交配，就形同陌路，不再有什麼交往。從生物學基因來看，這兩種田鼠超過99%的基因是相同的，卻有如此顯然不同的愛情觀。科學家因而對此產生了極大的興趣。

曾有研究發現，兩隻草原田鼠相識後，會做愛一天一夜而產生大量的催產素 (Oxytocin)。正是體內催產素的爆滿，促使草原田鼠愛情忠貞。如果通過人為干預，阻止草原田鼠在做愛過程中釋放催產素，那麼伴侶關係十分穩固的草原田鼠就會變成濫情的山地田鼠，對伴侶過夜即忘。

為了更好地了解人類伴侶之間的親密社會行為以及深層的影響因素，科羅拉多大學的研究團隊採用與人類極為接近的“一夫一妻制” 草原田鼠作為研究對象。

草原田鼠是一個很好的模擬人類愛情的動物模型。研究團隊通過對草原田鼠的測試，試圖探究人類的大腦在戀愛過程中發生了什麼變化，使得親密關係成為可能，以及當這種關係被中斷時，從神經化學的角度解釋人們是如何克服失戀的。

簡言之，這項研究主要着重於研究愛情的兩個方面：愛情如何點亮大腦和失戀心碎的生物學反應。

在這項研究中，草原田鼠想要見到自己的伴侶並不容易，需要經過層層考驗，包括：按壓槓桿和攀爬障礙。這兩項測試是用來評估行為激活和尋求行為的頻率，從而找到動機行為的關鍵影響因素。

為此，唐納森教授的團隊使用了最先進的神經成像技術，實時測量草原田鼠試圖接近伴侶時的腦內變化。具體來說，是使用一個微小的光纖傳感器，一毫秒一毫秒地追蹤大腦中伏隔核的神經活動狀態。

伏隔核是一個大腦區域，通常負責激勵人類尋找有回報的東西，從水和食物到濫用藥物。人類神經成像研究表明，當戀愛腦握住伴侶的手時，大腦中的伏隔核會被激活，釋放出大量的多巴胺。

研究者觀察到，當草原田鼠按下槓桿或翻過牆去，突破重重阻礙見到了自己的另一半之後，腦內纖維竟神奇地被“點亮”了！當情侶田鼠倚偎在一起並相互嗅聞時，大腦的伏隔核持續在被“點亮”的狀態。第一作者安妮·皮爾斯說，每次光纖傳感器的點亮，就是腦內多巴胺噴發之時，這才出現“愛情點亮大腦”的現象。

相比之下，當一隻草原田鼠面對隨機出現在門或牆另一側的陌生草原田鼠時，這些光纖傳感器的熒光便會黯淡下去。這表明，多巴胺在其尋找伴侶的過程中扮演着極其重要的角色，而且當戀愛腦依偎在一起時，大腦獎勵中心的多巴胺活躍頻率遠遠高於和陌生人在一起。

類似的情況同樣出現在人類身上。人類神經成像研究也表明，當戀愛腦在握住自己“心愛的人”的手的時候，大腦中的伏隔核也會被“點亮”，獎勵中樞會分泌更大量的多巴胺。這清楚地表明，人類在尋找伴侶的戀愛過程中大腦會分泌出更多的多巴胺。尤其在熱戀過程中雙方體內多巴胺的濃度會飆升，使人體驗到快樂的感覺，更熱衷於彼此間的交流互動，產生“墜入愛河”的愉悅感受。

研究者還提出了一個形象的比喻：當你滿懷憧憬地與伴侶共度晚餐時，腦內分泌的多巴胺如同滔滔洪水一般 (戀愛關係)，瞬間“點亮”了你的戀愛腦；但如果晚上只是和工作夥伴一起進餐，多巴胺只不過是涓涓細流 (普通關係)。

多巴胺，人稱“快樂化合物”，會讓人產生欣喜若狂的感覺。 當人品嘗糖、甚至尼古丁和可卡因等物質都會產生強烈的渴望。這是因為此時多巴胺大量湧入大腦獎勵中心而興奮，甚至讓人成癮。

正如對尼古丁或可卡因等毒品上癮時的反應一樣，墜入愛河的男女體內所產生的多巴胺化學反應會異常“生猛”。因此，愛情也可認為是一種另類的“毒藥”，潛移默化地影響着人類的行為和意識。愛情的記憶甚至可以在靈魂中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記，可謂相思入骨而難忘。

這項研究進而表明，人類社會中的各種情感關係似乎是由不同程度的選擇欲望決定的，與不同的人相處，對方的樣貌、性格、談吐、氣質和品德等因素會影響你在交流互動過程中多巴胺的分泌量，無論是朋友、家人還是戀人。

基於多巴胺的“愛情印記”，可見唯“情”最傷人。

如果一段愛情無疾而終，分手之後大腦又會出現什麼樣的變化呢？為情所困的人又該如何走出失戀困境？

為此，研究團隊進行另一項實驗。他們 “殘忍”地將情侶鼠強行分開4周左右的時間；對於這些齧齒動物而言，這幾乎等同於一生，也相當於“永別”。在野外，這段時間足以讓草原田鼠找到新的伴侶。

令人遺憾的是，分開4周后，當這對情侶久別重逢後，它們雖仍彼此記得對方，但它們之間“甜蜜期”標誌性的多巴胺激增幾乎消失了。從大腦的生物學本質而言，基於多巴胺的愛情印記消失，大腦幾乎不再會被“點亮”。

曾經的“相濡以沫”，如今的“形同陌路”。原來只需短短的4周時間。從本質上講，相愛欲望的“印記”已經消失了。在它們的大腦中，曾經的伴侶與其它草原田鼠並無差別。

唐納森教授解釋說：“我們認為，這可能是大腦進行的一種‘重置’過程，使動物能夠繼續前進，並有可能形成新的聯繫。”  也就是說，情侶在分手之後，大腦會通過一種內在機制消除戀愛腦的負面影響，使人積極向前，可與新人建立新的親密關係。

總而言之，這項研究首次表明，神經遞質多巴胺在保持愛情活力方面發揮着關鍵作用。當你與心上人在一起時，大腦的獎勵中心——伏隔核會釋放大量的多巴胺激素，促使雙方建立穩固牢靠的戀愛關係。然而，當戀人因各種因素長期分離後，多巴胺在大腦中種下的愛情印記就會逐漸消失，這段感情就只能遺憾地宣告終結。

這一發現對於那些經歷過痛苦分手甚至失去伴侶的戀愛腦來說，無疑是一個積極的信號。同時也為治療那些為情所傷的情感障礙患者指明新的方向。

世界上不存在走不出的戀愛，也沒有忘不掉的愛人，時間會慢慢沖刷掉分離失戀的傷痛。正如唐納森教授所述，從神經機制學上看，大腦存在一種內部機制，能夠重置之前的愛情印記，可以保護我們免受無休止的失戀之苦，幫助人們揮手過去並擁抱未來。

另外也說明一個問題，長時間無法待在一起的異地戀還能走到最後，真是太不容易了！與其說他們腦內的多巴胺分泌始終如一高頻率，不如說他們的意志力超群。

問世間情為何物？為啥“情人眼裡出西施”？

當今的神經生物學家來告訴你最真實的答案：多巴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