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圣叹这个老顽童,曾经将生活中的诸多乐趣庸俗化为若干个“不亦快哉”。其中,“雪夜读禁书,不亦快哉”最为有名。下雪天出门难,什么也干不了。索性披床破棉被,在油灯下读一本“少女之心”,过过干瘾。对读书人而言,这不啻为一件适闲暇逸的趣事。但是,此言并不适用于广大不读书不看报的劳动人民。自古以来,劳动人民中间流行着这么一句歇后语:“下雪天打老婆,闲着也是闲着”。 这话现在听起来非常反动。同时也说明一个现象,过去的男人们下雪天里闲得无聊,竟把“打老婆”发展成了一项的体育活动。 西洋人讲文明,不兴下雪天打老婆。他们跑到冰上雪上滑着玩,玩着玩着就玩出了很多花活儿。慢慢地,全世界都跟着玩起来,于是,就有了四年一度的冬季奥运会。 冬奥会项目繁多。电视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转播着,我就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看。对很多项目及其规则都是一知半解,看不懂,瞎看,说不好,瞎说。 。。。。。。。。。。。 冰车行 冬奥会最先开始的项目,是赛冰车。运动员直挺挺地躺在尺八长的小板车上。男的大头朝上,女的大头朝下。在启动的那一刻,选手们就将自己的小命交给了身下的小板车,在一条拐来拐去的长长的冰槽里,风驰电掣一般,呼啸而过,惊心动魄得很。 在我看来,这项比赛比来比去,好像比的就是冰车的摩擦系数,没有躺在上面的那个人什么事儿。可是有个朋友厉声告戒我说,非也,还是需要人工技巧的。躺着的那人是通过屁股蛋子的一紧一松来控制方向和速度的。我靠,这屁股上的功夫也太雷了吧。 是真是假,权当个笑话听了。 后来又看到了两人或四人乘坐的冰车比赛,车的四周有了铁壳护着,安全多了。运动员们先推着车子跑几步,再一起钻进车子里猫着, 屁股上的功夫肯定是用不上了。用的啥功夫我猜不出。总归看谁的车快就是了。等成绩出来我一瞧,基本上是根据秒计时小数点后第二位上的差别,才分辩得出前八名来。我不禁又靠,这也太伤害各国人民的感情了。如此微小的时间差,一个屁的后坐力就能产生。我要是教练,定叫我的选手们赛前吃上半斤炒黄豆再喝一肚子凉水,没准儿金牌就到手了。 冰上双人 最赏心悦目的,应该是冰上的双人项目。因为这类项目最迎合人们的审美情趣。男女的浪漫,是永远的艺术主题。如今也成为了现代体育的主题之一。浪漫本身就是美的,而体育,又赋予了浪漫以力量。力与美的结合,使得这种浪漫更具有活力。 在如晶的冰面上,在优美的乐曲中,一对年轻人,通过跳跃和舞蹈,通过柔美有力的肢体语言,通过表情和眼神的情绪互动,将男女之情的浪漫和热烈,甘畅淋漓地演绎出来,还有什么运动项目比这个更能吸引眼球的 ? 我一向认为,一对男女选手要想夺得金牌,必先成为一对恋人,而且要具有夫妻相。中国那对金牌夫妻就不用说了,就是那对银牌选手,据说也是订了亲的。因为,双人项目最讲究默契和交流。不是恋人或夫妻,默契就少了一层。交流就隔了一层。不是恋人或夫妻,动作起来,该摸哪儿托哪儿扶哪儿,劲儿怎么使身子怎么弯,就没有那么随心所欲和肆无忌惮。更不要说两人在场上必须具备的化学反应了。只有恋人或夫妻,才能达到“轻拢慢捻抹复挑,初为霓裳后绿腰”的境界。运动员不是戏子,生活中如果没有默契和浪漫,赛场上是演不出默契和浪漫来的。缺乏默契和浪漫,就只能是干巴巴的动作和硬生生的配合,打动不了观众,更打动不了裁判。 你看那对落第的美国冰舞选手。技术并不差。那个女郎,美艳得不可方物,绝对的冰上皇后模样。但她不管怎么微笑,眼神儿里总透着一丝冷气。再看她身边那个小伙儿,老实八交,一付唯唯诺诺的样子。回答记者时,话全让那女的抢着说了。这两位到了冰上,那就是白雪公主她后妈和董永在一起跳舞,如何成得了气候。 相反,再看看那对来自加拿大的冰舞冠军。端的是天作之和,真正的金凤玉露,无瑕冰上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他俩若拿不到冠军,全加拿大人民不答应,他俩要成不了两口子,全世界人民都不答应。 单人花样 男花样,很花样。花样男们舞动起来,美则美矣,只是阴气太重。瞧瞧榜上有名的头几位,“樱桃樊素口”虽然谈不上,“杨柳小蛮腰”确是一点儿不假。细长的身段儿,舞起来一个比一个柔,看不出几丝刚阳。若是在表演结尾处,音乐骤停的亮相之际,再把兰花指翘起来,就算齐活儿了。 我看照这么发展下去,男子花样这项运动迟早是龙阳君们的天下。 相比之下,这次的女子花样倒是颇有些须眉之气,那个韩女的音乐动作,竟是 007的路数,还真有些杀伤力。遗憾的是,俄罗斯此番风光不再,那种古典芭蕾的优美,后继乏人。 冰壶 冰壶比赛更像做游戏。像我小的时候玩儿的弹球游戏。在地上画个圈儿,把自己的弹球打进去,同时把别人的弹球打出来。弹球,就是玻璃跳棋的棋子。玻璃球棋子里面有个花瓣样子的芯儿。当年,这种弹球可是一件稀罕玩意儿,抢手的很。我虽然总想砸开一个,看看里面那花瓣究竟是怎么做进去的。但是实在是舍不得。弄得我至今也未知其理。现在,玻璃棋子倒是随手可得,却失了凿开来研究一番的童趣。 弹球游戏,是蹲在地上玩儿的,所以四季皆宜。冬天时要辛苦一些。天冷,冻得流了鼻涕,就用小手的手背儿擦擦。时间一长,手背就皴得裂了口子。那时的爹妈不像现在的爹妈,不太在乎,那时的自己也不像现在的自己,更不在乎。有时手指冻得打不了弯儿,无法弹出球去,就放在嘴前哈一哈。北京的冬天,地面上的沙尘很多,沙尘里煤灰很多。蹲在地上玩弹球时,若赶上一阵西北风吹过来,脖子里耳朵里眼角嘴角就都是黑沙子,更有甚者,黑尘还粘在了鼻子下方的两挂清流上,顿时就添了一付仁丹胡,于是大家笑指着对方,“鸠山”“松井”“小野”“中村”的一通乱叫。嘿嘿,那份儿乐子,绝不比今天暖房里玩 Wii的孩子们少。 话说岔了,再回来看那冰壶比赛,一个选手正摆了个大幅度的马步蹲裆,矮了身子,将一个夜壶模样的东西随手推出,向几十米开外的目标不紧不慢地滑去。其间由两个队友各自手持一把长柄刷子,在壶的前进路线上一路猛刷,口中念念有词,动作十分滑稽。据说此举可以改变壶的速度和方向。但效果如何,凡胎肉眼怕是瞧不出来。 这是个斯文的比赛项目。牛顿的三个定律要学得好。参赛的中国男女选手们各个书生模样,年轻又温文尔雅。胸前别个麦克风,观众可以听到他们在比赛时的对话,甫一张嘴就听出味儿来了,不是哈工大的就是沈农大的。 冰球 女子冰球,既不赏心也不悦目。一般女子球类比赛,虽然速度力量和技巧不能与男子相提并论,但总有些地方可以养眼。可是在冰球场上,女孩子们都穿得像个粽子,还蒙头盖脸的。又不及男子冰球的精彩,就令人兴趣索然了。若不是从场上传来阵阵女性特有的尖叫声,还真以为是一帮半大小子的高中联赛。 男子冰球紧张激烈。人滑得快,球滑得更快。看得我眼珠子滴溜乱转,极度疲劳。就这样儿,还时常看不清谁在控球。常看到双方在门前斗成了一团,就是看不到球在哪里。一阵混乱之后,进攻一方就直起腰来,伸臂欢呼,防守的一方默然散开,留下守门员在门旁发呆,这时,我才看清那个黑色的小球早已落入了网窝。怎么进去的,不知道。 在所有球类的守门员中,冰球守门员应该是最令人同情的。好端端的汉子被从头到脚披挂成犀牛模样,永远半蹲半跪,将来的职业病非痔疮莫属。还要不时地在门前挪来蹭去。时刻准备着用自己的身躯挡住敌人的子弹,英勇得可怜。即便救下了一个球,动作也是窝囊难看得很,远没有足球门将那般潇洒。我也纳闷儿,按理说,在欧美国家里,体重三四百磅,头大如斗脚大如船的猛男随处可见,招募一个来蹲那儿堵住门不就万事大吉了吗 ? 速度滑冰 速度滑冰分长道和短道。最精彩的是短道速滑。因为频繁的转弯,动作就好看,比赛就激烈,冷门多悬念多,犯规争议也多。每场比赛下来,总要制造几个冤大头。不是被别人使了绊子,就是被判对别人使了绊子。这时,你若是位有倾向性的观众,要么幸灾乐祸,要么痛惜失望。总之都是诱发心脏病的情绪。 短道速滑,西洋人是吃亏的。西洋人腿长重心高,下盘不稳,若转弯过快过急,必会沿切线方向飞出去。而东方女子腿短腰长,下盘稳健有力。本身个子又不高,转弯前,先左摇一下,再右晃一下,靠的是长腰的力量和柔韧。然后,突然身子再次向左边猛地斜压过去,小短腿飕飕地快捣几步,一下就把大部分人甩在了后面。这,就是传说中的压弯道技术,西洋人是学不来玩不转的。 空中翻跟头 比赛空中翻跟头的雪上项目有好几个,无非是将势能转化为动能,再转化为势能,再转化为动能,并在这种转化中,在空中翻几翻,转几转,翻转要难,落地要稳。这类运动,靠的是杂技和体操的底子,中国人比较拿手。虽说是请了洋教练,但空中动作不用他教,中国人自己就会编排,洋教练只需教好落地和滑雪的动作就行了。这不是我说的,是电视上说的。 我看了一个空中翻跟头的项目,不知道学名儿叫什么。是女子的比赛。给我留下了非常美好的印象。不为别的,就为那些女孩子们脸上的笑容。那天,天上飘着淡淡的细雪。女孩子们身上穿得五颜六色。被雪幕衬的花儿一样。她们站在一个高高的台子上面,脚上踏着单滑板,准备向一个 U型的大雪槽子滑去,并在雪槽中间U来U去,同时在空中作出各种飞翔和翻腾的动作。她们大多数个子不高,体格一般,像邻家女孩一样的普通。在等待上场的时候,她们各个有说有笑,满脸的阳光,轻松而自然。她们好像不是在比赛,而是在开个大PARTY,大家不过是秀秀自己的杂耍儿而已。不少女孩跟头没翻好,落地不稳,摔了屁股墩儿。爬起来,掸掸雪,还是笑盈盈,满不在乎的样子。有的女孩还戴着耳机滑翔,一边翻跟头一边听音乐,算是酷到家了。这样的奥运气氛,令人耳目一新。我着实喜欢。干嘛非整得赢房子赢地,急扯白脸的。不就是玩玩儿吗。 。。。。。。。。。 其实,最为可贵和值得崇尚的古典奥林匹克精神,是运动员毫无功利性地挑战自我挑战极限的献身精神,参赛的运动员,只代表他 /她们自己 (也许还有自己的亲人),只为证明自己而战,只为表达自己而战。在奥运圣火面前,他/她们只对“纯洁”“高尚”和“奋斗”负责。什么升国旗唱国歌之类的无聊煽情,都应统统取消,什么奖金广告代言之类的邪门铜臭,都应一概唾弃。可惜,这是白日做梦。在当今这个钞票满天药罐子横飞,民族主义酱缸被高高祭奠的体坛上,伟大的,古典的奥林匹克精神,早已荡然无存了。 冬奥要结束了。精彩之处不少,但最令我回味的,就是那天看到的那几位玩滑板翻跟头的姑娘,她们那美好的笑容和身影。我不知道她们的名字,也毋须知道她们的国藉。。。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