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馨港湾里的风暴

邱明

　　家是心灵的港湾，感情的归宿，灵魂的延续，依靠的肩膀。是充满了爱的地方，是人生的起点和终点，是生命的一部分，所以它应该是很温暖很温馨，给人带来心灵的慰籍。

　　它本不应该与“暴力”连在一起，但是偏偏自古以来，这里就是发生暴力最多的地方，甚至其频繁、普遍超过面对仇敌，尽管是针对无力反抗的“亲人”。

　　当你去研究一个社会的暴力问题时，你会发现最严重的竟然是家庭暴力，也就是一种亲密关系中的暴力。包括殴打配偶、小孩，甚至有愈来愈多的殴打父母亲。家庭暴力是一件最不能解释、但也最反映人性真实的事情。在爱最多的地方，似乎伤害也最大。

　　竖着看，家庭暴力自古就有，而且在很多朝代，还是合法的。甚至直至今日，“棍棒底下出孝子”、“不打不成器”、“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论调，还是非常普遍地被认同着。父母觉得管教孩子暴力最直接有效，配偶觉得殴打对方是发泄情绪最方便的方式，无论这情绪是针对老板还是针对社会的……

　　法律上，《大明律》卷二十“妻妾殴夫”之规定：“妻殴伤妾，与夫殴妻同罪。过失杀者，各勿论。”就是说不小心打死了，不论罪。

　　清朝是男尊女卑的社会，《钦定四库全书大清律例·刑律》卷二十八规定：“妻妾殴夫者，杖一百……其夫殴妻，非折伤。勿论。”妻打丈夫要杖责100，试问，哪个女人受得住100棍？而夫打妻只要打不坏，不论罪。

　　在世世代代人们的观念中，家庭暴力，是别人家的私事，外人不管，官府也是不举不究。

　　横着看，根据联合国妇女署的相关统计资料，在全世界226个国家和地区中，家庭暴力严重的，涉及126个国家和地区。也就是说，全世界有56%的国家和地区，都存在着程度不一的家庭暴力问题。

　　有一种叫做“暴力美学”的概念，其最发达的地方是在美国。很多高票房的大片，把残酷血腥的情节，呈现得很凄美、电子游戏中更是让玩游戏的人自己制造血腥和杀戮。久而久之，人们对暴力的发生慢慢没有感觉、冷漠、甚至认为只要自己有理，暴力就是正当的。

　　“暴力的美学”将暴力娱乐化，影响是非常巨大深远的。导致观众对于暴力的残酷血腥和背后的道德问题，渐渐痲痹，甚至从屏幕上日积月累累地学习残酷与暴虐。

　　记得我小时候，电影中血腥和死亡展现得都十分含蓄，现在血花四溅、血流成河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了，如果没有一点血腥场面，还要担心票房呢。很多成年人只认为“儿童不宜”是指性的表现尺度，实际上暴力的展现同样对儿童身心健康是十分有害的。

　　据美国政府儿童局2011年发布的《儿童虐待》年度调查报告说，2010年，美国51个州共有1537名儿童因受到虐待或忽视而死亡。我想中国和其它国家情况也差不太多。

　　在美国，一旦发现孩子在家受到虐待，美国的儿童保护服务机构可以到你家把孩子带走，由国家出面照顾。

　　我儿子7岁那年，有一天我到学校去接他，他没有出来，我等了很久，学生都走了，也没见他出来，我就进学校去找。只见几位警察带着我儿子，当他们与我儿子确认了我是他母亲之后，就把我带到警车上，检查了我的证件。

　　然后对我说：“你不能带走你的儿子！”

　　我问：“为什么？”

　　警察说：“我们得到学校举报，你的儿子受到了家暴，我们暂时请社工照顾他，你等待调查结果和法院判决吧。”

　　我问：“证据呢？”

　　警察说：“他的左脸颊红肿得很厉害，显然是殴打所致。”

　　我说：“他有龋齿，正在发炎。所以脸颊红肿。我正要接他去看牙医。”

　　他们把我儿子带过来，押着我俩去看牙医，并当场请牙医开证明，证明孩子的面颊红肿，确系龋齿发炎所致，才允许我把儿子带回家。

　　更乌龙的是，我的一位朋友，给孩子刮痧，到学校被老师发现身上“有多处大片皮下出血”，报了警，她怎么解释也解释不明白，孩子还是被带走了，她哭了好几天，被强迫进行防家暴的学习。

　　学习班上告诉她：爱孩子是母亲学习爱的结果，做母亲是文化的产物，不是生物的本能。学习爱孩子，是每一个公民的社会责任，虐待儿童是某种家庭与族裔的文化，如果没有教育改变他们，暴力中成长的孩子将来很容易成为施暴者。等等。

　　后来还上了法庭，请了中医大学的教授，出示了中医学教科书，才使法官相信，她并没有家暴小孩，收回了孩子的监护权。

　　美国联邦法律和各州法律都对“虐待儿童”有非常具体的定义和阐释。虐待儿童包括打孩子造成孩子伤亡；对儿童进行性虐待；让孩子过度工作盘剥儿童；父母或照看孩子的人打孩子是虐待，因为打孩子造成儿童的身体和感情伤害；而口头威胁要打孩子的，也是虐待，因为威胁伤害孩子的感情，造成孩子内心的不安，焦虑和恐惧。

　　大家都知道，男孩子7,8,9厌死狗，淘得要死。

　　记得有一次，被儿子搞得烦死了，就按照在国内的习惯，順口吼他。

　　我对儿子说：“怎么这么淘气，再不听话，打死你！”

　　他问我：“你为什么要打死我？”然后回头问他爸爸，“我可以报警吗？”

　　至于夫妻之间的暴力，就更复杂一些，有一次与朋友聚会，一位女士吊着胳膊进来。

　　大家问她：“小X又打你了？”

　　她哭着说：“这次又骨折了！”

　　有人说：“每次都照着夺命去啊！”

　　另一个人说：“不是有禁制令吗？怎么还让他靠近你？”

　　她说：“他吃不惯外面的饭，我就是给他做点吃的。”

　　我说：“挺好，夺命餐！”

　　她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从此当我为仇人，再不理睬。别人悄悄告诉我，她和X爱得死去活来，不许任何人说他一句坏话！一年被打骨折三次，还是不离不弃！

　　我说：“这是真正爱得死去活来，只怕有一天死了活不过来了！”

　　据说每次她被打伤送医院，X也是哭天抢地悔不该，然后她就会泪流满面原谅他。作为外人，我是理解不了，总觉得这俩人心理有问题。后来X还是因为家暴累犯，被判了6个月监禁，并强迫上情绪控制学习班了。

　　一般中国人的传统，无论无何子女都不会对长辈动手的，但是到了美国，情况就不一样了。

　　我的一位朋友，移民美国40年了，养大了三个孩子，两个特别孝顺，事业有成，老两口都70多岁了，只有老二是妈妈的心尖上的，一直啃老，两口子一直跟二老住，孩子也是二老给带。有一天，鼻青脸肿地来看我，唉声叹气，问她怎么了。

　　她说：“老二！这孩子，唉！”

　　我说：“他打你？”

　　她说：“不是故意的，他问我要钱，我说没有。他就要翻我的包，我这不是护财嘛！”

　　我说：“不是故意的，打成这样？没有拳打脚踢，才怪！报警了吗？”

　　她说：“都是我家邻居多事，报警了！警察把他抓走了！你说咋办？保释要两万美金。”

　　我说：“你该不是问我借钱保释他吧？”

　　她说：“能帮帮我吗？”

　　我说：“你家老大老三都是大老板，不会两万块都拿不出吧？”

　　她说：“他们俩都不肯出。在医院守着他爸爸呢！”

　　我这才知道，这个儿子问妈妈要钱，要不出，就殴打老母亲，老爸过来护着老伴儿，被这儿子踹断了两根肋骨，邻居报警抓走了儿子，把老爸送到医院去了。

　　我就纳闷，不去看受伤的老伴儿，反倒借钱保释那混账儿子。

　　结果她说：“老伴儿住院有白卡，老大老三陪着，没事儿。可怜我那老二，监狱里的饭，他怎么吃得下去嘛！”

　　慈母多败儿啊！她老伴儿74岁了，$480退休金，住的房子是大儿子给买的，吃的、用的都是小女儿每星期买来送到家里，老两口加上老二一家三口，就靠这一儿一女照顾着，供养着。

　　我问她：“你老二多大了？吃两天牢饭会死吗？”

　　她说：“48岁了，48年啦，他没吃过这样的苦啊！“

　　我真想撞墙去，见过溺爱孩子的，没见过把孩子害成废物、害成垃圾还不自知的！真不知道她大学是怎么读的！

　　后来法院开庭，她非要去，我们都怕她受不了。

　　结果她说：“能看见这孩子就行。反正法官说什么，我也听不懂。“

　　当庭判了他三年徒刑，不得保释。

　　因为他说：“不给我钱，我还打！“

　　家是爱的港湾，但是爱是需要学习的，否则暴风和雷霆都会破坏这港湾的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