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题目看上去有点不严肃,所以一直拖到母亲节的赞歌过后才敢发博。根据本人最近经历的短暂养鸡史及仔细观察,我认为老母鸡宽广的胸怀不亚于人类的母爱,不能因为物种的卑微而不被称道。
王阿姨帮我们带孩子做饭有三年了,孩子们叫她王奶奶。随着孩子们越来越大,对王阿姨的依赖就越来越小了。两个孩子下课后就被教练接到球场上了,王阿姨不用接孩子,就只剩下做饭这一件事了。每天几菜一汤地总是难免有剩,有时王阿姨看着剩菜也不好处理,是倒了还是回锅。一天,王阿姨跟我说 “咱不如养鸡吧,这剩下的饭菜有了去处,又可以吃上新鲜的鸡蛋”。我脑袋一热,说“好主意”。
提起这养鸡,咱不陌生。小时候上小学时,我和我哥各养了一只鸡,是从小鸡仔养起的。每天上学前把鸡放到楼后面的自留地里,下课后,一路飞奔回家,放下书包,就去给鸡掏食去。夏天的时候,我们就用大网子网蜻蜓,再用一种叫“毛毛狗”的草茎串起来,或装到汽水瓶里。当我们用各自的声音(我哥用的是一声怪怪的口哨)把鸡从丛林中唤出来后,再把“野味”往它们面前一倒。看着我们的黑白芦花鸡闷头享用的时候,那才开心呢。为了给鸡寻更多的野味,到了晚上,我们围着路灯去打绕着灯光飞来飞去的昆虫。有时路灯下是围着一桌打牌的叔叔大爷,难免被训斥几句。那个快乐的夏天过后,入冬的时候流行了鸡瘟,我们的小鸡也没能幸免。当爸爸把他们埋到后院的菜地里时,我伤心极了。哥哥也挺遗憾为没能沾点口福。
当王阿姨提起养鸡的事,又勾起我的童年回忆,也就答应了。王阿姨是个老移民,自己住在老年公寓,能开车到处跑,上午去上电脑英文课,下午就到我这帮忙,是个热心人,周围有很多朋友,一定有养鸡的朋友。没想到,第二天,王阿姨就拎了个笼子来了,说“这是三只正在下蛋的母鸡”。这笼子就像是上飞机时手提的装狗装猫的笼子,居然用来装鸡。“三只,是不是多了些” 我问。 王阿姨说“这三只鸡不能分,她们是一家的,那黑鸡是小白鸡的妈妈,花脖子黑鸡是小白鸡她大姨。“还真是够亲的”,我说,不过我脑子里想的是 “这么黑的母鸡怎么养出了个雪白雪白的小鸡,那鸡爸爸一定是个白马王子”。没过多久,我的疑问解决了。
孩子们重复着我儿时地快乐,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冲到后院看鸡。他们的快乐有了质的升华,那就是从窝里掏鸡蛋。每天三个鸡蛋,几乎留不到第二天就都吃了,味道好极了。后来发现每天只有两个蛋了,我们开始猜是谁不下蛋了。小白鸡是情窦出开,一旦开始下蛋,就不会停的。估计是黑母鸡开始减产了。后来发现,黑母鸡在外面闲逛的时间越来越短,大部分时间是待在窝里。王阿姨有经验,说“这老母鸡要抱窝了”我问“什么叫抱窝?”。“包窝就是要孵小鸡”。王阿姨告诉我。
我简直觉得难以理解,说“怎么可能,没有公鸡,哪来的小鸡?”。王阿姨告诉我“我们需要给他提供受精蛋,让她孵化”。看着老母鸡整天趴在窝里,我心急如焚,我上哪去找受精蛋呢,上网一查,还真有卖的,到养鸡场去买5块钱一个,绝对保证。我是没那精力开车一个小时跑到养鸡场去。王阿姨比我还着急,找到一个附近的家庭农场,搞到了一打受精蛋。这受精蛋的受精程度取决于公鸡的实力以及公鸡母鸡的比例。我们满怀希望地把这一打宝贝蛋放到了鸡窝里,把老母鸡伺候地舒舒服服的。在日历上标好日子,等待二十一天小鸡出生。
我们每天盼啊盼啊。黑母鸡几乎不吃不喝地守着它的窝。我们偶尔把她从窝里拽出来,让她到外面方便一下,吃点东西,再让它回窝里趴着。抱窝期的老母鸡对大小便是可以有所掌控的。绝对不在窝里来事。不知怎么滴,看着抱窝期的老母鸡,特别伤感。以往黑亮的羽毛都散乱着,鸡冠也失去了光泽耷拉下来,俨然一个疯婆子,见到有手接近窝里就疯啄。二十一天头上,我们把老母鸡往上一提,看到了刚刚破壳的,身体还湿漉漉的小绒毛鸡,有白的有黄的有黑的。一两天后,破壳的小鸡们开始破不及待地往外钻,可怜的老母鸡还要继续孵下去,因为还有没破壳的鸡蛋呢。待小鸡都出来后,或者没有蛋在窝里了,老母鸡开始带着小鸡们出窝享受阳光雨露。小鸡们围着老母鸡叽叽喳喳,老母鸡经常把食物啄成小块,用一种低沉的呼唤声指引着小鸡,有时也会把食物衔在嘴里,让小鸡到它嘴边去啄。每当遇到风吹草动的时候,大部分是我那两个秃小子想惹事,老母鸡便铺开它的大翅膀把小鸡们全拢在它的臂膀下。每当看到这情景,我就很感慨地对儿子们说“你们小时候,妈妈也是这么保护你们的”。七岁的老二很动情地依偎在我身旁,喃喃地说“妈妈,你真好”。十岁的老大,一脸怪相地拍着我说“妈妈,你象母鸡一样伟大”。我开玩笑地说“我没有母鸡那么伟大,你看,你们俩是我亲生的,可这母鸡养出的小鸡都是别人的蛋”。不管孩子们能不能听懂,我是看到了老母鸡的情怀,养大于生。
随着我们后院的添丁进口,略感不堪重负,光是每天早晚开关鸡笼就是一个铁板订钉的任务。一次带孩子在外边吃饭,稍晚了点,天一黑,我们就惦记起鸡了,赶紧打包回家。还有一次回来天黑了才到家,所有的鸡都回到了窝里,我正准备关鸡笼,就听到窝里的老母鸡哀鸣地叫着,小鸡们也叽叽喳喳躁动不安,再仔细一看,一地鸡毛,我顿时毛骨悚然,心想有打劫的了。清点一下数目,少了两只小鸡,其中一个是我老二最喜欢的黑黑的头上有一撮小白毛的小鸡。一定是遇到动物袭击了,黄鼠狼之类的。
发生如此重大的责任事故后,我们家开了一个家庭会议,讨论一下把鸡送人的建议。老二坚决反对,还落了两滴眼泪。老大和我比较现实基本达成共识要给鸡找个好人家。也避免以后对鸡日久生情,吃鸡肉时难下嘴。一个星期内,王阿姨帮我们把鸡送到了有广阔后院的一户人家,主要是那户人家有爱心,还有两只漂亮的公鸡。想想我们的老母鸡会有机会孕育自己的蛋甚感欣慰。
养了两个月的鸡,了解了生命的周而复始,安静下来,找园丁把我的后院再收拾收拾。园丁是个广东人,用生硬的普通话安慰我说“养鸡就是玩玩啦—,你也曾经拥有过啦—”。 好吗,歌词都出来了。不过,这短暂的养鸡史,让我和孩子们看到了母爱的天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