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里一个周末的早晨, 天刚蒙蒙亮。俗话说“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所以我正理直气壮的在“春困”。突然,一阵很响亮的敲击金属的声音把我惊醒。 我始而以为是暖气管道内的气鸣。 然而再一阵响动,我判断出声音源于屋外房顶之上正对我床的部位。 那敲击声紧锣密鼓,简直分不出点儿。 但三,五秒钟后会突然停顿, 沉寂个十几秒钟,又毫无前兆的来上一阵。 往常咱家里那大半边天总嫌咱用处不大,如今有了阶级敌人新动向,表现一番的机会来了。於是我披上衣服,戴上眼镜,三步并两步地来到楼下客厅。 这时儿子从卧室出来,也加入了革命队伍的行列,家里男子汉都到齐了。 因为房子成 L 形,从客厅的落地门朝上望,正好可以望向卧室的房顶。 因为不知是何方神圣,所以父子两个蹑手蹑脚来到门前,小心翼翼的把门前幔帐掀开一条细缝望出去。 结果我们看到一只...... 啄木鸟! 儿子取来望远镜,我们轮流观察。 是一只肥肥的啄木鸟,一个园园的脑袋正在东张西望,胸脯骄傲的挺着,尖嘴翘向天上。 过了一会儿,大概没觉出有危险,就低下头,用长长的嘴向着房檐边上接雨水的铝槽一阵猛啄。 看来它把铝槽空洞的声音当成是有蛀虫的信号了。 儿子端着望远镜很认真的观察了一番,轻轻说:“一开门,它就会走了吧?” “大概吧,”我说。 於是儿子用力拉开了滑门。 啄木鸟扑楞一下翅膀,飞到房后林中一棵树上,回过头向我们警惕的望着。 这个发展是我史料未及的。 家里有一只西班牙造的高速汽枪。 带瞄准镜,当初买来给儿子练习打靶用的。 房后林子里很热闹,各种鸟类,小动物,还有鹿,松鼠更是到处都是。大概因为看了些描写有打猎情景的小说故事,儿子曾几次要求带了枪到林子里去打猎。 我以为他会提出把这只吵得我们不能睡觉的傻鸟打下来。 我看着他。 儿子似乎猜到我的心思,一边往屋里走一边说:“老师说春天大鸟要早早出来觅食喂小鸟,很辛苦的。” 这以后的几天,啄木鸟每早必到,不到我弄出些响动,它就不走,继续它的铝槽音乐。 而每当我朝楼下走去赶鸟时,儿子总要从他的卧室隔着门叮嘱一句: “爸爸,把它吓走就得了。” 鸟也成了家里饭桌上的话题。 儿子讲到它,总是说: “咱们家那只啄木鸟。。。。。。” 去年冬天那四只鹿在房后过冬时,他也是说: “咱们家的鹿。。。。。。” 自从那啄木鸟来了,儿子开始对鸟类和动物发生兴趣,会拿着相机在楼后面跑来跑去给它们照相。 再过几天,那啄木鸟对普通的响动已经无动于衷,甚至我拿了汽枪朝天放枪, 也只能把它暂时吓走。 咱家那大半边天又开始笑男子汉们没用,连个鸟儿都治不了。 於是儿子到车库找来两片木头和一只铁丝的衣架,再加上几只塑料袋,我们两人用这些材料拼成了个四不像的怪物,放到房顶上去。 有点风的时候,这怪物会在铁丝上晃呀晃的。 这下该管用了吧? 果然,第二天铝槽音乐没有了,换成了轻许多的木管乐。 我从窗户望出去,看到那啄木鸟正在林边一颗树上,一颗小脑袋, 好像很留恋的样子,还在朝这边望着。 朝房子侧边一看,见到儿子也正在凭窗了望,眼神里是那种望着老朋友的亲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