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爱新欢话吃喝 每当提起过去吃喝的往事,我总是很兴奋,对它们的记忆,就像潮水般涌来,让我沐浴在幸福中。 小时候家里穷,能吃到的东西很有限,但我的味觉细胞里,仍然储存着太多儿时的记忆,至今挥之不去。 在这其中,红烧肉当属第一。每到过年、过节,最高兴的事,就是能吃到妈妈亲手做的红烧肉。那时的猪肉新鲜可口,只要放点酱油、盐和一枚大料,烧上一二十来分钟,就是一道无与伦比的美味佳肴了。我一次可以吃上一碗,一直吃到舌根发麻方肯罢休。只可惜,这样的机会,实在是太少太少了。 因为家在农村,上初中以后,我一直是住宿生。每个星期一,背上一袋米和一罐子咸菜,就是一个星期的全部伙食。去学校食堂买一勺大白菜,也是非常奢侈的事,更不用说吃鸡、鸭、鱼、肉了。每到国庆节和新年,学校会特别加餐,杀几头猪来犒劳师生。这一天的中午,我们每人能分到一碗喷香喷香的红烧肉。对我来说,那一天,是在学校最幸福的日子。所以,我每年都等着这一天的到来,心里也有个盼头。在后来的岁月里,红烧肉一直是我生活中的重要伙伴。大学毕业后,自己学会做饭,做的第一道菜,也是红烧肉。做红烧肉,当然是用带皮的五花肉为最佳,有肥有瘦,也容易煮烂。 红烧肉 红烧肉 红烧肉 到北京以后,尤其是搬到美国以后,新鲜猪肉买不到,要想吃红烧肉,就要用一大堆佐料,来去掉冻肉的那股怪味,再也没有以前那么香了。即便如此,馋了,还是忍不住要去中国超市买两块带皮五花肉,做一碟红烧肉,就几杯老酒,享受一番。受我的影响,我的家人也跟我一样喜欢吃红烧肉。以肉为主料的菜我还喜欢青蒜炒肉、梅菜扣肉。只可惜,青蒜炒肉一般只有冬天才能吃上,而且,中餐馆基本不做这道菜,要想吃,还得自己亲自下厨。 小时候,家乡还有一个特产,就是红烧子鸡。活蹦乱跳的半大小鸡,宰杀后加蒜瓣来炒,那香味不是一般的绝。进了大城市后,再也没有机会尝到过类似的炒子鸡。激素催大的鸡,那能与农家放养的鸡相比呢? 对家乡素菜印象最深的,要算是臭豆腐。我说的是用腐烂的、有些臭味的咸菜和豆腐一起来烧。这可是一到美味佳肴啊,很多人可能都没尝过。现在腌这种咸菜的人越来越少,能保留到夏天并发臭的,就更难得一见。这种菜可能不符合卫生标准,吃多了还可能会致癌,但偶尔吃吃无妨。到了北京,看到那里也卖一种臭豆腐,但吃起来,连家乡臭豆腐的影子都没有。来美国后,有一次在超市,看到有臭豆腐卖,很是惊喜了一阵。可买回家一尝,才知又上当,一点臭豆腐的味儿都没有。看来,我这一辈子,再也尝不上正宗的家乡臭豆腐了。 上大学、读研究生期间,以吃食堂为主,谈不上有多少美食。然而,美不美,要问自己的胃。大学食堂偶尔提供一顿霉干菜烧肉,至今仍印象深刻。到美国后,自己闲来也会模仿做一两次,吃起来还是很有滋味。在北京读书,记忆最深的是,每逢食堂卖烧排骨或清炖排(腔)骨的时候,大家都要挤成一团去抢,因为好吃,同学们不分男女,都喜欢吃。偶尔也排排队,只是老有人夹塞,最后大家打起来,谁也不老实排队了。女同胞这时候往往生气:一帮英俊高大的男人,为了一盘排骨竟然大打出手,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我喜欢吃清炖的腔骨,不仅肉味美,用汤泡饭也是一绝。另外,食堂常做的干烧肉、西红柿炒鸡蛋、烧茄子我也喜欢。 清炖排骨 读研究生期间,收入虽然不高,也还有条件偶尔下下馆子,吃到一些食堂里吃不到的菜肴,作为调剂。同宿舍的一位东北人,偶尔和我一起去校园附近的一个朝鲜冷面馆,一人吃一碗冷面。在盛夏的夜 晚,这种冷面称得上是美食了。我们有时也要一碟泡菜和一碟煮花生米,就着啤酒一边吃、一边聊天。 朝鲜冷面 当然,北京烤鸭是一定要吃的。真正的全聚德店,我只去过一次,大多时候,都是买回去吃,或在单位聚餐时吃。我对北京烤鸭只是喜欢,谈不上馋,永远不吃也不会想它,但对南京盐水鸭则不一样。有一次,我去南方旅游,路过芜湖,买了一份盐水鸭,和妻一边吃,一边感叹:“太香了,太香了!”以至后来从南京回北京时,买了两只新鲜的盐水鸭,带到火车上。哪知,第二天回到北京,发现鸭子都臭了。我大呼可惜,早知道,在火车上就把它们解决了多好! 来美后,吃,好像不是什么问题了。鸡、鸭、鱼、肉都能买得起,可以敞开肚子吃。我在洛杉矶生活了多年,那里华人超市很兴旺,应有尽有;中餐馆也是五花八门,各大菜系均有代表。刚来那阵子,经济上不那么宽裕,主要是自己做的多;后来,每个周末都要下馆子,犒劳自己。所以,九年后,离开洛杉矶的时候,那里的大小餐馆我差不多都尝遍了。可令人遗憾的是,这些中餐馆的菜谱相当雷同。不管他们打的是什么旗号,进去一吃,一大半的菜,都与其他餐馆的大同小异, 只有一两个招牌菜,能让你还思恋着,想回去。但不管怎么说,在洛杉矶的华人,还是很有口福的。那里有比较地道的北京烤鸭,有正宗的闽南早茶,有三家村的北京小吃, 有不错的川菜馆,还有各式各样的台湾小吃。 离开洛杉矶,本以为与正宗中餐无缘了。没想到,有一次开会,路过新奥尔良,在一家很不起眼的家庭小馆,竟然吃到了比洛杉矶还正宗的国菜。据说,那位大师傅,以前在一家大餐馆做了多年。后来他退休了,定居在新奥尔良,老夫妻开了个自己的中餐馆,一边卖Buffet, 一边为中国人办酒席,很得周边民众喜爱。那天,我们要了一碗西湖牛肉羹、一碟梅菜扣肉,一份鸽鬆,一份烧茄子,再加上点别的,真可谓是一顿丰盛的中餐,好久没有那样解馋了。由于太出乎预料,我们临走前,又加要了一份带回去。从那以后,我每到一个中餐馆,都要问一问有没有西湖牛肉羹和梅菜扣肉。所有的时候都让我失望,他们要么根本没有,偶尔碰上做这两道菜,也都不是那个味道。所以,自那以后很多年,我没有再找到一家餐馆,做的这两道菜能和新奥尔良那家相比。 一直到最近,我去了加拿大的蒙特利尔,这个记录才被打破。 梅菜扣肉 梅菜扣肉 西湖牛肉羹 西湖牛肉羹 在美国这么多年,我养成了一个习惯,每走到一个大城市,必盯上人家的中餐馆,像纽约、华盛顿、旧金山、休斯顿、达拉斯、芝加哥都留下了我的吃相。我的口味有点不南不北、不东不西,中国八大菜系里,都能找到我喜欢的菜。过去的很多年,我对于龙虾、螃蟹、淡菜、海参、干贝等海鲜类的菜不那么痴狂,而对烤羊肉串、香干炒肉丝、茶叶蛋、小笼包子、鱼头炖豆腐、豆浆油条等等,却情有独钟。晚上走在北京的大街上,闻到烤羊肉串的香味,就会经常控制不住,去买上十串八串,一边走,一边吃,那口齿留香的滋味,至今仍记忆犹新。现今,每次回中国,都要去寻找往日的记忆,买几串羊肉串尝尝。有一次在上海外滩,竟也碰上烤羊肉串的新疆人,真是喜出望外,一口气吃了三十串,还不解馋。 在美国待了很多年,回国后才体会到,吃,还要数在中国最尽兴。当我们在北美为找一个正宗的中餐馆而伤脑筋的时候,中国人已经将吃发展到了一个新的境界。菜谱标新立异,光看菜名,就让你大开眼界;很多餐厅都有包间,便于家庭或团体聚餐。在自己的包间里,几个朋友想怎么造,就怎么造,多畅快!我很纳闷,美国地大物博,也很重视隐私,唯独吃饭时没有隐私,怎么就不提供这样的包间呢?难怪他们在大厅广众下吃饭有很多约束,不要大声喧哗,不要弄响刀叉,吃起来好不尽兴。好像是为了最大的经济效益,很多美国餐馆面积都很小、很挤,一点也看不出来美国的“大”来。美国的车子大、住房大、超市大,就唯独餐馆小,吃饭的时候,总是人挨着人。文化习惯这东西真是害死人。 来美很多年都没去过西餐馆,一来不知道怎么点菜,二是觉得美国人的馆子太贵,所以,不敢进去。孩子大了,渐渐去美国快餐店多了,还以为美国人都吃那玩意儿呢,心想,这个汉堡包有啥好吃的?随着交往的增加,与美国人一起用餐的机会多了,对西餐的抵触情绪,便渐渐消失了。后来,每逢重大庆祝活动,我们全家大多选择吃西餐, 因为中餐够档次的实在太少,而西餐的布置和服务显然更讲究。 但就我的胃来讲,我还是更喜欢吃中餐。中餐更适合我从小养成的口味暂且不说,中餐的花样也明显多得多,因而选择也就多。一顿饭,不管点十个、八个菜,大家都可以一起分享。而西餐,虽然从面包、开胃小点、主碟,到甜点、咖啡,有一整套服务,但主碟显得单调,要么牛肉,要么鸡,要么鱼,一般餐馆都不会超过五六种可选。我在吃西餐的初期,大多时候都是选择牛排。我吃过几次鱼和鸡,觉得味道平平,实在不值得留念。 进入中年阶段,饮食成分也随之变化。为了防止高血脂、高胆固醇,不得不少吃肉、多吃海鲜和素菜。为此,我成了海鲜餐馆的常客,原来对海鲜的偏见也随之消除。很多次,尝过一道上好的鱼、虾佳肴,我不禁感叹:原来,海鲜也能做得这么可口!感叹之余,我又有些后悔:这么多年,我错过了多少吃海鲜美食的机会啊。看来,人无论什么时候,都应当抱持接纳新事物的态度,而不应当先入为主,把自己不熟悉、不了解的事物拒于千里之外。 在美国,吃饭不能喝酒,真可谓一件憾事。佳肴配上美酒,方可尽兴。光吃不喝,吃起来不香,没有气氛,没有感觉。 很多时候,朋友请客,吃自助餐,热热闹闹的一大屋人,有时连个座位都没有,大煞风景。几十个菜摆在桌子上,明明看着很香,可一旦将每个菜夹一点放到自己的纸 盘子里,再一块一块送进自己的嘴里,就什么香味也没有了。第一,这些菜大多是凉的,而中国菜贵在乘热吃。第二,这些菜本来再好吃,经过一道在自己盘中的混合程序后,味道变了。入口之前混合与入口之后在胃里混合,可有着天壤之别哩。所以,我对让何一种以自助餐形式的聚会,都持保留态度。我自己现在请客,总是尽量让大家能坐下来,一边吃、一边喝,吃一点、拿一点,也就是传统的中餐的吃法。 说到不能喝酒的遗憾,就不能不提一下当初上大学期间乃至毕业后,同学朋友一起胡吃海喝的经历。那段经历,因为到美国后不能经常在一起喝中国酒,而显得异常珍贵。最初,大家喜欢喝啤酒和红酒,不过很快就过渡到以喝白酒为主了。同学们一起喝酒,就免不了要竭力劝酒和赖酒。有时还要猜猜拳、玩一点小智力游戏,以便能找到罚酒的对象。上学期间,经济条件有限,从食堂买几个菜,炒个油炸花生米,就是一桌宴席了。工作以后,单位有个会做卤菜的大婶,经常卤鹅、卤鸭,这可是下酒的好菜。 我自己的酒量有限,不过我的朋友里却不乏能喝斤把八两的。这些人,每到一起,就要较量一番酒量和酒技,不争个高下、不放倒个把人,总是不肯罢休。大家竭尽所能让对方多喝,能耍赖就耍赖。就这样,一顿饭经常从傍晚吃过午夜。 我以为,中国的白酒味道醇香,无与伦比。对中国人来说,千百年来,因为自己不必开车,没事喝点酒,是无可厚非的。但中国白酒因为太强太重,不太适合在交际场合来饮用,不能不说是一点遗憾。喝中国酒,就要有中国菜,必须是一桌酒席,热闹有加,而情调不足。西方社会到处有很多酒吧,在那里,人们常喝鸡尾酒,可以一边喝、一边聊天,很是浪漫。前几年,我去过一个墨西哥的度假中心,因为食宿全包,可以免费品尝各种鸡尾酒。我借此机会,认真地学习了一番。我感觉,鸡尾酒,作为西方交际文化的一部分,有其强劲的生命力。鸡尾酒虽然 种类繁多,配方各异,但都是由各调酒师精心设计的佳作,其色、香、味兼职备,盛载考究,装饰华丽、圆润、协调的味觉外,观色、嗅香,更有享受、快慰之感。 甚至其独特的载杯造型,简洁妥贴的装饰点缀,无一不充满诗情画意。 台湾千人旅行团摆190桌大宴 哈尼族的吃新谷与长龙宴 李白说“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只可惜,我们现在很少有人能达到李白的境界。我们因为要开车,喝酒不安全,因为要生存,喝酒不健康。几十年前,我为了一碗红烧肉而朝思暮想;而如今,酒肉几乎成了洪水猛兽,有条件吃,却再也不敢敞开肚子吃了。过去,吃粗粮、喝稀饭是贫穷的象征;现在,多吃白面、大米饭是不懂得养生。在某个时期最珍贵的东西,换个时空后,会变得完全没有价值。让某些人很神往的东西,却可能被另外一些人视为粪土。每个人的人生就是在这样的时空变幻中,向前延伸着。人类也是在这样的肯定——否定——否定之否定的不断交替中,向前推进着。 注: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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