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段时期公司里的气氛比较诡异,人事流动频繁。在本部服务消息灵通的马场真弓要辞职去美国深造。为了顶这个空缺,老马马千里从客户现场调到位于东京涩谷的本部上班。交接工作进展顺利。马场小姐把每项工作都整理成文件,为后来人的工作想得很周到。老马在现场搞了多年技术服务工作,这回是给公司内部人员做支持,感觉很轻松。又有了马场的这些文件就更驾轻就熟了。本部大楼共有四层,老马手持图纸,听马场小姐一一介绍。一楼是服务器室和会议室,地板下面通著网路电缆。大会议室里有投影仪,圆桌和椅子等。进门的厅里摆住的两只景泰蓝狮子正耍著绣球。一看便知是从中国买来的。老马摸住高背真皮的椅子算计著自己也买个这样的放家里挺好。淋浴室和休息室的电话都一一确认后,二人坐电梯上了四楼。二楼三楼是做项目的地方。四楼是老板室及人事,财务的办公室。跟老板秘书牧野美马打个招呼,进了空着的老板室。书架上除了很多英文书,还放了一堆居酒屋用来喝清酒的方木盒子。紫红色办公桌上有一张老板穿柔道服扎黑腰带的照片和古代刀币等小玩艺。老板是个澳洲帅哥,叫马克・了得。马场真弓告诉老马前些天马克让人交换了显示器。谁也不敢问损坏的原因,看样子是发脾气是用脚踹的,玻璃都碎了。老马跟马克打过交道,一向亲切和蔼的人发那么大脾气,肯定遇到令人气愤的事了。那次老板夫人玛丽打电话来说家里的苹果机出了问题。虽然不该公司管,隔壁的副总牛山畅通会做人还是找老马帮助解决了。老马和秘书牧野美马打的去了老板位于中国大使馆附近麻布的家里。老马只重启动机器就解决了玛丽夫人的上网问题。临走时玛丽顺便交待美马打听附近有没有好的寿司店,因她有客要请。美马一一记下,答应很快回复。玛丽过著随军家属般的生活。老板办公室隔壁,牛山副总的办公室也没人,老马看见在他房间的四角各放个小碟,小碟里有盐。墙角右上方还供了个神位。这家伙肯定有点迷信。 因交接的关系中午老马和马场以及几个女孩坐在一起吃饭聊天。另一个马来西亚小姐,她的名字很长由名,中间名,姓组成,因为难记大家叫她阿诗玛。阿诗玛是说英语的,毕业于日本的千叶大学。镇座公司Help Desk。马场和阿诗玛在一起总说英语。从聊天中老马得知,干活像小子,钻桌子掏电话线摸插座,不嫌拖鞋臭的马场小姐也是美国藤校的毕业生。英语发音之纯正,老马自叹不如。老马喜欢本部这种环境,他中英日三语都懂,喜欢跟人练练英会话。要知道小姑娘们的饭桌不是什么时候都能挤上去的。阿诗玛在本部有些人气,跟谁都有说有笑。管服务器的有点木纳的有马耕一每次碰到她下班,总要没话找话说“今天这么早就走啦?”阿诗玛则莞而一笑道:“难道不是下班时间吗?”,她知道有马没有责备的意思而只是想套磁。潇洒离去。 那时,公司财务部从台湾公司请来一位专家小马帮助搞个项目。新来的不免需要老马和马场的系统支持。小马马青美,只能用英语和同事交流。老马来本部以后,马青美就和他说起了中文,这种时候马场小姐总是站在旁边看着。她在美国见过很多中国留学生,不惊不乍。一天,又是老马和马场来为小马解决问题。小马有些心神不安,正要问时小马告诉老马说钱包丢了。接住她又对一旁的马场说了句英文提到Wallet。老马以前知道钱包是Wallet(联想记忆,我累的)。但现在都用财布了,心想这台湾妹的英文还不错。忙完几个紧急麻烦之后,老马又单独回到小马身边问钱包在哪丢的?答曰:在涩谷车站的卖票口。没有重要东西就一些钢镚而已。可惜钱包本身是在巴黎买很喜欢的。小马已做好丢就丢了的心理准备。老马一听来了精神:那我也许能帮你找回来。他问清钱包特征和丢失时间,马上网上查出车站的电话号码。一问果然有一个园角三角形的黄色真皮钱包被人送到了失物招领处,里边钱数也对上了。让下班带证件来取。在去车站的路上,老马注意到小马剪著短发,没化妆也许是淡妆吧,皮肤质地极好,还是个双眼皮。小马专业人士说话不会拐弯。一路下来老马还知道她不少情况。快过三十的单身贵族,在台湾还有个双胞胎妹妹叫马青云,父亲搞个公司,母亲是主妇,爱长途旅游的马嫂,比女儿们爱打扮。找到钱包,老马,小马都开心。他们在车站分手,老马坐车回家。小马已到家,酒店就在涩谷站旁边。后来小马带来几盒精装凤梨酥到公司,拆开一些给同事们品尝。特地留给老马一整盒,说是她妈妈和妹妹来东京旅游带来的。老马客气几句后恭敬不如收下。下班时老马打开盒子只拿上几块带回家,跟家人只说了是公司客户送的。一星期的交接结束后,老马正式上岗。马场小姐接到电话就递给老马。当电话是小马打来的时候,她笑著加上一句:是你那个得意用户来的。 后来发生的事揭开了气氛诡异的谜底。全球范围内公司被别人合并买收了。管理职头马大都被解雇。马克・了得踢了显示器不久就把家属玛丽送回澳洲,听说他自己又跑到中国大草原打拼去了。跟随他三年多的小秘牧野美马只好默默走人。马场真弓天马行空先人一步,现在学位该到手了。项目搞完后马青美回到台湾公司没了联系。有马耕一和阿诗玛留了下来,还是著干技术活儿。副总牛山畅通弄神弄鬼没有了消息。最近老马才在新公司伊妹儿里找到了他的名字,还当头马。也许那盐真的驱邪奏效了。马千里每月还在公司领给料。千里而来志在千里的老马现在只好满足于老骥伏枥,慢嚼回味着过去的日子。没有出山的机会,有时自费旅游旅游,有时上网学码字打发时光。普天之下都是牛马公司,人人都有自己的牛马故事。 续 牛马公司里的牛马故事 新公司是个带点牛气的牛马公司。牛马多了就放马归山,让其漫山遍野各自啃食草料。老马也是直接去现场上班直接回家的,轻易不回公司总部的。 业余活动不多的老马这几天意外地忙起来。先是参加一个昔日神马的告别仪式。头一回参加这种活动,买黑领带和写有“御灵前”的信封。信封里该放多少钱,信封上写逝者的名字还是写老马的名字?没学过这课一切都要调查很花时间。告别式上,昔日神马老板疼爱过的小秘们,个个眼圈通红忙前忙后也还感人。十几年前公司到冲绳旅游的照片也展示了出来。那时老板精彩老马还是小马。昔日的同事久别相见,关系好的问长问短,有过龌龊的则相见一笑溟恩仇。神马老板是早稻田大学的才子。公司办的风生水起。几年前把公司卖给了上场大牛公司得了很大一笔钱。可是他不会享受又办了个公司把昔日的马又圈回来,结果六十二岁累死在任上。真是神马都是浮云。 告别神马,接着是老马的公司通知全体牛马尽可能参加在东京王子饭店的厉兵秣马大会。老马细读会议议程,下午主要是领头马讲话和名马演讲,晚上六点开始是宴会。老马的办公室窗外就能看见王子饭店,下班时直接去宴会是最好不过的。电车停靠在夜色阑珊的滨松町车站。下车靠右是皇家的浜离宫和去小笠原诸岛的竹芝码头。左边则能看见高高的东京塔,灯火通明。老马朝东京塔方向走去。通过国际贸易大厦是华灯初上的饮食街道。下了班的人们就着烤牛肚肥肠挤在路边店喝酒,香气弥漫住街道。曲径通幽老马直接来到王子饭店地下二层的宴会大厅。里面黑压压的一群,牛马们正围住一张张桌子站着,边吃边谈。相约同来的小头马迟到了,老马没找不到熟马。大厅四周有牌子,上写着日本料理,中国料理,饮料和酒,点心等。老马从日本料理开始嚼,吃完一盒寿司,再捡一个鼓鼓的螃蟹腿。肚子饿本不打算啃螃蟹,没曾想螃蟹腿是无壳的,又多捡了几个。接着凑到中国料理前,往盘子里挟了一点炒面,服务员递过一小碗红烧肉。老马刚吃完服务员勤快地从他手里拿走了盘子。那边有红衣女郎正在演奏小提琴助兴。老马取了饮料靠过去,顺便找找熟人。大厅中央是西洋料理,各色小面包生火腿,奶酪香肠之类应有尽有。尝了尝生火腿和奶酪,老马来到蛋糕和水果的桌子。几个中国女孩在讲话,一打听是北京来出差的。吃饱喝足的老马本想再聊一会儿,发现刚开吃的姑娘们对红彤彤的大草莓更感兴趣,就知趣地拜拜啦。这时老马约的小头马出现,喝得脸红脖子粗的。俩马心知肚明谁都没诚心找谁,都带着手机不是?今天就是来草料的。公司让大家来也是让牛马们体会一下公司的马帅和牛气。在宴会大厅花纹精美的地毯上,小头马站在那里招呼老马,吊灯照在脸上,笑容灿烂。他是个爱酒的家伙还不想走。为避开拥挤老马先告辞。走到门口服务员恭敬行礼,并且让老马取瓶矿泉水路上用在拿几个喝酒用的小方木盒子留作纪念。 看到木盒老马想到马克・了得。他当老板时也搞过类似宴会,今天的木盒和他当时办公室放的一模一样,只是公司的标志被换牛头不对马嘴。当年南唐后主李煜在江城一带玩物丧志,把江山丢了。无限哀愁,写下《春怨》,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到了跨国公司的时代,老马丝毫没有那种哀愁,相反今晚心里美滋滋的。到哪里不是当牛做马,给料好就干着,公司不好牛马还兴跳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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