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三月之“離國”(三) 文/姜尼 一九九五年的一月不是很冷,大年三十吃完年夜飯,大家圍坐在一起看春節晚會。薛翔是獨子,父親是公司的工程師,母親是圖書管理員。 “我今年也不知為什麼右眼皮老跳,心裡總不踏實”,母親說道。 薛翔搪塞着母親,其實他自己也感覺有些不同以往的異樣。像往年一樣薛翔拜望柳芸父母,然後就是和同學們聚會。 工作上比較順利,主任依舊對薛翔極為器重和信任,今年有望可以晉升副研究員,就會成為所里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副高職稱。出國的事還在繼續,不時還會收到國外來信。薛翔已經習慣了一封封婉轉的拒絕信,光看信封的厚薄,一般只要是一頁紙,不用拆開大概其就知道信的內容。 一天柳芸不經意地甩給薛翔一封信,薛翔看了一眼那薄薄的信,內容心裡基本有個大概,有些懶得打開。最後還是拿過信封,漫不經心的打開了信。信就一頁,很短,來自德國洛芬大學的施耐德教授。基本意思就是我們現在正在做和你很類似的課題,特邀請你來我們的實驗室做訪問學者三個月,以後可以在我們的大學繼續攻讀博士,會提供每月合一千美元的獎學金。望早日回音。 這封信非常短,也就半頁紙,根本就不像傳說中的有各種表格等的“offer”。 薛翔一時不知道如何處理,也不知對方是否認真。和柳芸商量以後,覺得應該讓教授提出正式邀請,這封信太不像邀請函了。 為了儘快把事情弄清楚,薛翔決定發國際傳真,但還真不知道哪裡有二十四小時接受傳真的業務。同事小李說可以去火車站,那裡一般有這種業務。薛於是翔急急火火的騎上車就奔火車站,找到郵局。很順利,打好的回信很快傳了過去,臨走留下自己的BB機號,一有消息就請郵局呼自己。 第二天傍晚時分,薛翔正在吃晚飯,就聽見BB機響,火車站報有國外傳真。薛翔急忙趕到火車站,施耐德教授的回信和以前幾乎一樣,只多了兩個字,“我現在‘formally邀請你....,其他全部一樣。看來對方很認真。 薛翔還是不放心,難道別人紅紅火火的出國就憑這麼一張小小的紙,連個最起碼的表格什麼的都沒有?信就一個教授簽字,也沒有個人印章,更沒有單位公章,難以想象其真實性。還是柳芸見識廣些,說道 ;“出國邀請信是一方面,還必須有簽證。如果這封信真的沒問題,就應該能辦下來簽證,不妨試試”。薛翔覺得言之有理。 於是薛翔請了一天假,周一一大早乘最早一班進京列車去使館辦簽證。 德國使館在東直門外大街使館區,房子不大,一個二層的小樓。薛翔到的挺早,使館還未開門,使館外面已經排起了長隊。側目一看周圍,其他使館門口也都排着長隊,原來每天都有這麼多人在各國使館辦簽證,出國原來這麼熱! 終於輪到薛翔進去了,這是他第一次走入外國使館,不時能看見老外不禁有些惶恐。簽證官是一個白人女士,個子很大,相當魁梧,金髮碧眼,大概四十多歲,低着頭翻看着薛翔遞上的邀請函,學歷證書等等文件。薛翔心裡七上八下的打鼓,生怕那封過於簡單的邀請信會出問題,並把自己準備好的英文對話在心裡默念,爭取能流利地用英語回答各種問題。 簽證官看完了文件,抬起頭,用中文說道:“你過兩周來取簽證吧”。然後就示意薛翔可以離開,下一個申請人可以進來了。 薛翔有些不相信眼前的一切,太快,太簡單,難道出國簽證是這個樣子。從朋友那裡聽說過都是要反反覆覆好多回,很多人被拒簽了好幾回。雖然文件交的很順利,薛翔實在心裡難平安,非常忐忑地離開了使館。 兩周后的早晨,薛翔又趕上最早一班列車進京取簽證。到使館時已是很多人排在那裡,大家互相交流着辦簽證的各種遭遇,時而感嘆,時而惋惜。不時有人從簽證室出來,當拿到簽證時大家一片歡呼,就像每個人都被批了一樣。當某人沮喪着出來,大家就知道被拒簽,一時鴉雀無聲。 終於輪到薛翔進簽證時了,禁不住心跳的厲害。薛翔悄悄地坐在簽證官對面,心情就像剛考完試等老師批分數一樣,有些緊張,手心不自覺地濕漉漉。 簽證官整理完所有的文件,遞給薛翔,說道;“你的簽證批了,你必須在即日起九十天內赴德國,如過期未入境,你的簽證就作廢了”。 薛翔真沒想到事情竟然這麼順利,出國的夢想就要實現了,就要出國讀博士了,等一穩定就可以把柳芸也接出來,說不定還能把父母接出來轉轉美麗的歐洲。霎那間思緒萬千,激動萬分,忍不住說道:“那我就能在洛芬大學讀博士了,非常感謝!” 簽證官冷冷地用一雙藍眼注視着薛翔,說道:“不是這樣的,你的簽證是旅遊簽證,三個月以後你必須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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