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三月之离国(四) 文/姜尼 薛翔走出签证室,呼啦一下就被等在外面办申请和取签证的人们围了起来。一个带眼镜的小个子急急的问道“怎么样?,批了么?” “批了”,大家紧跟着一片欢呼。 “不过只批了三个月”,薛翔接着说道。大家齐声“啊!”的一声,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薛翔心里也挺烦,没心思跟大家说这么多,就准备离开。 这时候一个围着大红围脖的女孩走了过来说道:“我以前去过德国,这次也是办签证去你那个学校读博士。我的学生签证两个月以后才能办下来。你这个三个月签证问题不是很大,三个月以后你可以再回来重新办签证。还有一种情况就是直接在那里转长期学生签证,这个好像很困难,不过有人办成过。” 薛翔谢过了女孩,因为签证有问题所以有些心不在焉,没有看清那个女孩长什么样。不过女孩脖子上围着的那条大红围巾让他印象深刻,因为那条围巾和柳芸天天围着的那条红围巾一模一样。 薛翔悻悻地离开使馆沿着使馆外的长长的林荫路往车站走。忽然就听见身后远远的有人在喊:“哎” 薛翔回过头来,原来是“大红围巾”在向自己喊,“祝你好运!” 薛翔向“大红围巾”招招手,匆匆踏上返程路。 事情办到现在,是否应该出去或是放弃这次机会出,薛翔开始犹豫起来。 假如出去了,一切顺利三个月后开始读博,如果回来再办签证,那还能出去吗?办护照中遇到的各种困难让薛翔一想起来就不寒而栗。单位还可能给盖章么?一旦拖起来,这事非拖黄不可。假如在德国三个月之后直接在当地办,就听“大红围巾”说过,不过好像几率很小,不能把希望寄托在那种情况。 但是假如放弃这次机会,这近一年来办申请的困难他可是清清楚楚。再有薛翔这个人从小到大都顺风顺水,还没有碰到过什么真正的挫折,心里十分的骄傲。自己出国折腾了这么长时间,最后没办成不了了之,而周围那么多同事都能出去,这小面子实在挂不住。想到这里,薛翔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出去! 柳芸对于出国的态度一直恨坚定:“我看就是该出去,三个月后一切顺利当然最好;如果办不成回来了,你不也到欧洲玩了一圈么,就当公费旅游了。就算只挣三个月的钱,一个月一千美金,黑市价一美金换八块五人民币,就是两万多块。你现在工资还不到二百块,这得多少年才能挣到这个数”。柳芸的话似乎也很有道理。 父母的态度很不积极,尤其母亲生怕儿子在外头吃苦受难,薛翔很理解母亲的心情。父亲的一句话却戳到了薛翔的痛处,“假如你三个月回来了,单位还会像以前那样信任你吗?还会那么器重你吗?一旦主任不信任你,他会给你盖章让你再出去么?假如出不去你在单位还能呆得下去吗?” 父亲的顾虑也是薛翔最担忧的问题,一旦出去再回来,自己这些年辛辛苦苦取得的成绩恐怕都要付之东流。领导一旦意识到你这个人留不住,所有的机会恐怕都没有了。如果真的这样的情况发生,那只能离开这个单位。但在国内还能去哪呢?这里可是博士点,大家都是挤破脑袋要来的地方。 想到这里,薛翔逐渐理清了思路,一定要出去,三个月后一定要在当地继续读博士。或者干脆出去再说,有了问题再想办法。 如果三个月后办不成回来的情况,工作,面子,再出去等等一塌糊涂,薛翔也不想去想太多,因为只要往那个方向一想,就全是失败抑郁的情绪,连饭都不想吃了。 出国的准备工作紧锣密鼓地开展起来。柳芸的同事介绍了一个很有名的裁缝,说是西服做的特别好。于是约好了傍晚去杨师傅家量尺寸。杨师傅的铺子就在自己家里,据说是服装厂的老师傅,退休后自己开了个铺子专门做高档西服。 杨师傅家在文明里一栋居民楼的五层,两个人进去后,杨师傅就开始给薛翔量尺寸。量完后瞪着一双狡黠的眼睛说道:“西服最关键的是料子,你们这出国用,给你选上等毛料,一套下来二百四十块”。 薛翔一听就犯了怵,一个月工资还不到二百,一套西服就二百四,这还有熟人的面子,没好气地说道:“杨师傅,您这可比商场贵多了,滨江道摊上就几十块就挺漂亮的西服,您再多要几块我不成了二百五了么”。 杨师傅一看就是老江湖,不急不慢地说道:“商场里可是机器做的,我这可是全手工,料子是纯灰毛料,最高级的,绝对值! 那摊上的看着挺好,其实都是洋破烂,哪能跟那个比”。 这一说薛翔想起上大学的时候,同宿舍的二愣子花了十六块钱在摊上买了一件黑西服,又挺又气派,让大家羡慕了好长时间,不过总是有些味去不掉。后来听说那都是洋破烂,国外扔了的垃圾,有人用集装箱拉回来洗干净,熨平展就卖,销的全国哪都是。等大家知道了就撇了,再也没人买了。又一想出国是得有身好行头,不然怎么跟老外交流,加上柳芸一劝,西服虽然贵些也就定了。 薛翔从来没坐过飞机,想起就要坐飞机心里就说不出的向往和激动。南京路上有一家挺大的旅行社卖飞机票,薛翔抽了一个下午就去买机票。 旅行社是一个临街的小楼,一面墙的大玻璃窗挺气派,经理是个四十多岁的有些秃头的男士。说明买一张去德国洛芬的机票。经理查了半天也没找着洛芬的航班,问薛翔这个地方在哪里。薛翔也不知道,其实他从来就没听说过洛芬这个地方。于是大家在地图上仔细查找,原来洛芬是法兰克福旁边一个很小的城市,只能卖给他一张去法兰克福的机票,到了之后再想办法去洛芬。 反复商量讨价还价之后,薛翔买了一张四月一日东方航空公司从北京至法兰克福的航班机票,V舱。薛翔不明白这些机票代码的意思,就问经理V舱是什么意思。 经理眨眨眼看看这个挺老土的小伙子说道:“V舱是最便宜的,V就是‘危险’的意思,座位在飞机的翅膀那块儿,万一有空难,飞机翅膀要是掉了,坐V舱的先从飞机上掉下去”。 薛翔一听心里咯噔一下,不过想到机票是最便宜的,而且空难哪就那么巧让自己赶上,于是交了钱确证了机票忧郁地走了。回来跟柳芸一说,柳芸一把拍到薛翔肩上:“傻子,飞机要是出事了,不一下子全完了,你见过飞机出事了还根据机票价格一个一个往下掉”。 薛翔这才意识到经理是在开玩笑,总之机票也终于搞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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