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三月之“离国”(五) 文/姜尼 今天是四月一日,飞往法兰克福的班机是下午两点。薛翔把家里的事情做了安排,自己向研究所请了一个月的事假,然后留下一封信给柳芸,如果三个月后自己没回来,就把这封信转给所里领导辞去公职。 由于谁也不知道三个月以后是什么情况,气氛一直有些郁闷。薛翔的父母非常为自己独子担心,又不想影响儿子的前途,于是就安安静静地帮他准备着行李,没有太多的言语。母亲其实是有些迷信的,亲人出远门是不宜说太多叮嘱的话,因为几十年的生活经验她深信“念叨什么就来什么”,她一点儿都不想这样的事情会沾上自己的儿子,于是忍住了不舍,泪水一直在眼里转,最难耐时就转过身去,不让薛翔看到泪水。 为了不耽误登机时间,薛翔的父亲特意从单位要了一辆面包车专程送薛翔去机场。开车的司机是薛家的老朋友张师傅,张师傅五十多岁,技术非常好而且北京地理非常熟悉。 母亲不愿看生离死别的场面,送薛翔的只有柳芸一个人。车一大早就往北京赶,快11点时离机场不远了,可是不知道前方出了什么问题,长长的车流堵在那里,面包车一动也动不了,薛翔禁不住心急火燎。车流开始慢慢动了,终于到了一个岔路口,张师傅一打方向盘离开了车流转上了小路。没多久终于绕过了堵车路段,车子停到了国际机场的“出发”站台。薛翔和柳芸取下行李,谢过张师傅慌慌张张的进了机场大厅。 机场大厅里人山人海,就像在商场里一样人挤着人。薛翔有些诧异,难道这么多人都是出国吗?薛翔推着行李车往东方航空公司的托运登记处,前面突然出现一大群人和行李车挡住了去路,密不透风,一点儿空隙都没有。没办法薛翔只能推着车耐心的待,心里却是火烧火燎。整整七、八分钟人流终于过去了,薛翔终于挤到东航登记处,这里又是长长的队伍,已经曲折了几个来回。 终于轮到薛翔了,托运行李,检查护照,拿登记卡,一件件急急的办,根本没有时间思考,然后随着人流奔向安检。安检外面一个大长桌子上很多人都趴在那里写着什么,原来第一次出国的人都必须填“出境卡”。填完“出境卡”就随着人流奔向安检,又是长长的队伍。没有想象中浪漫的告别,没有亲吻,没有拥抱,就是被人流推着往前走,柳芸被挡在了队伍的起始处。轮到薛翔安检了,简单的询问之后就盖上了一个印章。薛翔回头一看,远处柳芸还孤零零的站在那里。薛翔向着远处柳芸的方向使劲的招手,那里她还是一动不动,人太多她根本就看不到他的示意。 随着人流慌慌张张的检查行李,所有的随身行李,大衣,钱包都放在传送带上通过X光检查。终于一切停当,找到东航的停机口,乘客们已经开始登机了。随着队伍走进机舱,把随身行李放在行李架上。薛翔的座位是机舱中部一个靠窗户的座位,这一路从早到晚每一刻都在忙,连坐下来稍微定一下神的时间都没有,现在薛翔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终于松了一口气。 从接到那封一页纸的简短邀请信到现在坐在机舱里,还不到两个月的时间。这两个月签证,准备,机票,一件事连着一件事,没有时间认真的思考一下这次出国。当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办完之后,薛翔一下子彻底平静下来,突然仔细思考起整个事情来。 有些人的面子,或者说个人的荣耀其对人生的意义有时候别人是不能理解的。为了这份荣耀,他可以白天黑夜、拼死拼活的干,就为了那份认可,那份人前的光荣。有时候这种对荣耀的追求,就是人生动力。有时候甚至可以牺牲生命也要追求那份荣耀,薛翔就是这种人。 假如这次出去三个月被迫回来,那再出去的可能性会很小,单位会给各种阻力,有时候单纯的拖延就足以毁掉所有的努力。而一旦回来,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会失去领导的信任,自己再也不可能痛痛快快的在这里呆下去。也许会去支边,一去也许就是几年。想到这里薛翔突然意识到此行是不归路,只能成功。可是签证官说的明明白白三个月以后必须回来,能否在当地延签证完全是个未知数。还有父母一直都是不赞成自己出去的,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让父母不高兴过。 还有自己相恋多年的恋人,自己出去了能把柳芸也弄出去吗,一切都是未知数。同事赵军的妻子留学法国多年,可赵军连着办七年出国每次都是拒签。最后他妻子在法国和追求多年的仰慕者在一起了,他们上个月刚办了离婚手续。想到这里薛翔心突的跳的厉害起来,不对,自己没有想清楚,绝对不能走,这一走前途莫测,命运难卜。还有机会,不能走,薛翔突的解开安全带,站了起来,他要下飞机,要回去上班。 舱门已经关上,飞机已经慢慢的离开舵位,正在做安全示范的空姐示意薛翔坐下来。 薛翔无可奈何的坐了下来,重新系好安全带,目光呆滞的看着窗外,“老天爷啊,你这是要把我带到哪里去啊!” 窗外下起了雨,朦胧一片,薛翔眼前一片模糊。天都下雨了,飞机怎么还能飞呀! 窗外雨越下越大,薛翔的领带已湿了斑斑点点。 窗外雨还在下,薛翔的口里一片苦涩! 飞机昂起头,冲上云层,前面是一片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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