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离开故乡太久,故乡在记忆里总是很朴实、很纯真,有些久远的黑白色调。那个年代故乡有花的记忆不是很多,但仅有的那些有关花的记忆却总是清晰,恍若目前。 最早的有关花的记忆便是夏日里满树的槐花。距我们家属区不远的地方有一片树林,有很多槐树。一到夏天高大的槐树上结满了串串白花,整个大树就成了白色的大花树。那时候我好像刚上小学,十几个小孩子在一起去摘槐花。一般大家都是拿个大杆子使劲敲槐花,大块的槐花就落了下来。有些会爬树的孩子就爬到很高的树杈上,一下子就折下一大树枝子的槐花。记得有一次顺子还从树上摔了下来,好在那时没什么吃的大家都特别瘦,没什么体重,也就擦破了点皮,没有什么大碍。 大家费那么大力气摘槐花并不是什么爱花的小资情节,而是因为槐花能吃。那个年代资源缺乏,粮食都是定量供应,有些家里男孩多就有些不够吃。槐花摘下就可放嘴里吃,好像那时候也不洗就挺干净的,我生吃了好多槐花,也没什么不舒服。有一会我扛了好大一槐树枝回家,上面好多槐花。妈妈就把槐花掺些面蒸成菜疙瘩,再做些蒜汁子浇上,香甜爽口,现在想起来还觉得爽滑的感觉。可惜后来楼越盖越多,那片槐树林都被砍了。我也逐渐长大,再也没有了摘槐花的经历。 大学的时光是繁忙的,几乎所有的时间都泡在了教学楼、图书馆和实验室。沉重的功课压的人喘不过气来,现在还记得有机化学那年拼了性命好容易才考试过关。那年很多人考试翻车,连我们班长都没过去,真是让人脱了一层皮,实在是没有时间弄这些花红草绿的小资情调。也正因为如此,仅有一次有关“花”的记忆,让我至今难忘。 北运河南岸有一片很大的桃花园,绵延河两岸,号称“桃花堤”。这桃花堤可有名,起自清朝,民国年间又整修种植。春天一到桃花盛开,香飘两岸,是文化人赏花作诗的好去处,也是年轻人花前月下,谈情说爱的好地方。虽是理科生,情商被压抑的厉害,但毕竟是年轻人,心中总是一团火热,终于有一天班里决定周末全班去逛桃花堤。 那天天气真好,风和日丽,不冷不热。我们坐公共汽车大约一个多小时到了桃花堤,运河两岸,桃花连绵,姹紫嫣红,惹人流连。尤其那些女生们突然回归了女孩子本质,兴奋的不得了。大家拍了好多照片,各种姿势,当时我还嘲笑她们矫揉造作,现在想起来却觉得真实可爱。自那次活动后,我们班好像一下子成了好几对儿,还挺让人羡慕。也许人家相互早就有意思,终于有个花景大家一块儿照相,那时候我不太敏感,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对上眼的。 工作以后整天忙忙碌碌,没有闲暇,几乎与有花的事情全都绝缘,生活只是枯燥、麻木,没完没了的机械重复。那时候在医院看病人,一天看门诊就是几十号。早晨还好,同样的话说上几十遍,到下午实在没力气张口了,只管闷头写病历,开处方。可稍一冷淡,病人就觉得被冷落,一不小心就会有纠纷,到最后真有些麻木,觉的上班实在没劲。结果有一个时期有关“花”的活动,一扫沉闷气氛,让大家兴奋了好一阵子。 那就是曾经风靡一时的选美活动,选“月季花小姐”。最后的比赛好像就在水晶宫饭店,友谊路上花池子里到处都是月季花。月季花非常漂亮,跟玫瑰似的,非常惹人眼目,又有些清高的感觉。那时候挺穷的,也没闲钱买花弄这些浪漫的事情,有一次下班的路上我就偷偷的在花池里掐了一只最盛开的月季,带回去送给妻子,她高兴了好一阵子。把花插在一个汽水瓶子里放些水养着,那花竟然坚持了好几天。后来在荷兰哥根霍夫看月季,看到那一片片月季花田就格外的亲切。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不经意间在海外已经漂泊了二十年。这二十年里见的人很多,历过的景也很多,四季变幻已经成了习惯,花开花落也已不会有多少情绪
变幻。可就是每当想起故乡,那繁茂的槐花就是开的满天满地;桃花堤是总是姹紫嫣红,惹人心醉;月季花更是装扮了整个城市,让记忆里的故乡浸在一片花海。故乡的花季虽然短暂,但故乡的花却永不败,因为她们一直开放在我的心里,无论漂泊何方,何种情绪,想起便是甜甜的,纯纯的,总是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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