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实小说:枯谢的君子兰 文/姜尼 建明是我发小,从小幼儿园就在一块儿,脾气秉性差不多,挺投缘,经常玩在一起,长大了也成了最要好的兄弟。建明的父亲是公司的总工程师,工作繁忙,也许老知识分子特有的高雅情趣,特别喜欢养花。一到他们家阳台上几乎被花盆放满了,各种花争奇斗艳,把个不大的房子弄的跟花房似的。他还特别喜欢养君子兰,他们家的君子兰种类特别多,我都叫不上名字,只听说这花很高贵,而且价格挺贵的,不太好养。 从小耳濡目染,建明也特别懂花,也很会养花,也是特别喜欢君子兰。经常听建明说君子兰叶笔直,坚定,花艳而不浮,清爽高贵,花期长,坚定忠贞,绝对是君子品格,做人就得像花中君子兰。听建明讲的头头是道,令我肃然一股敬意。不过我 不懂花,建明要不说我还真看不出君子兰有什么特别的,不过一株绿叶黄花而已。 建明爱君子兰,还真的有君子品性,为人真诚,实在,可靠,交给办个事绝对让人放心,就是有时候比较死板,不善通融,是比较认死理的那种。 高中毕业后我上了本市一所重点大学,建明去了北京一所大学。第一年放暑假大家又急不可待地聚在一起。说实话从前整天在一起的时候还真没觉得怎么样,有时候还挺烦某些人,没想到分别了一学期大家还挺思念。建明说带我们去北京玩,大家都很高兴,于是建明联络北京的同学,带我们去参观北大。我们一行四人去北京,就住在北大学生宿舍,就找回家了的学生空床,所以旅游的成本很低,住宿不花钱,吃饭就在学生食堂。在北大玩了一天,好好地过了一下“北大”的瘾,从此北大在我心里变得很具体,不像从前那么抽象了。 第二天建明带我们几个去天安门玩,天安门我还是小时候跟父母去过,也已经很多年了,没什么太深的印象。我们几个人在天安门闲逛,突然有两个年轻男子跟我们搭讪。这两人看上去比我们大几岁,一看就是社会上的人,不像我们这些人一看就是学生。那个个子矮一些的说到:“听口音咱们还是老乡呢,我们现在碰到些困难,钱包丢了,你们能不能给我们些买车票的钱,我们一回家就把钱还给你们”。 我一看觉得就是遇见骗子了,还不是看我们这几个傻乎乎的学生骗几个钱,那么大的城市他们怎么可能找我们还钱去。于是用手轻轻拉了拉建明,示意他快走。 建明觑了我一眼,没理我,然后就开始翻书包找钱。他是领头的,于是我们几个也只好翻包找钱。最后凑了十块钱钢板儿送给那两人。建明还告诉他们够买两张汽车票了。那两人走后我就问建明,“不觉得那两人是骗子么?”。建明沉吟片刻说到:“也许他们真的遇到难处了,姑且信他们的话,就帮帮他们吧”。我一听他这么说,也只好不说话了,这君子兰性格的建明可不是我们这些俗人能攀比的。 建明从小就喜欢王琳,这在我们这群同学里早已是公开的秘密,大家早就见怪不怪。王琳长的白皙大眼,圆脸短发,中等个,挺精神一个女生。就是特别傲气,整天冷冰冰一张脸,跟谁都代答不理的,就跟谁都欠她二百吊钱似的。我一点儿都不喜欢王琳,说实在的还有点烦她,牛气哄哄的,其实学习成绩也就是个中上等,根本就不是我这个档次。可建明就是喜欢王琳的不得了,整天悄悄的上下学跟着她。现在想起来也许只不过是凑巧了,他们两个家里是前后楼,上下学肯定是走一条路,碰见的几率当然高些。 王琳整天对谁都虎个脸,真闹不清楚她到底是否喜欢建明。如果建明是单相思的话,那肯定完全彻底,所有的心思都在王琳身上。这种情感肯定让建明在高考阶段分心不少,虽然去北京上大学,可是学校比较一般。王琳高考倒是发挥的不错,考取了上海一所大学。这下可好,弄的建明一有几天假期就往上海跑。上海那么远,去一次就得坐一天多的火车 ,而且火车票还那么贵,建明还是没完没了地往上海跑。菊子是王琳的闺蜜,放出话来说王琳根本不喜欢建明,说王琳有一次非常厌烦建明的纠缠,竟然当众把建明轰了出去,一点儿面子都不给建明。我看着建明挺可怜,有时候明里暗里地就劝他,“算了吧,王琳有什么好的,何必整天让她这么折腾你,女同学这么多,找谁不行”。建明可是真具君子兰品格的情种,就是看上王琳了,死活就是要找她。用他自己的话讲就是“只要王琳没结婚,我就不放弃”。 大学毕业后我继续在本市工作,建明从北京分回了本市,在一所普通院校教书。王琳则从上海分到了北京。离的近了,经常和建明周末喝酒,建明还是对王琳一往情深,一有时间就往北京跑,也不知道碰了多少次钉子,就是不长记性,怎么劝都不行。就看着建明整天愁眉苦脸,日渐消瘦,也不知道怎样才能帮他一把。直到有一天传来消息,王琳在北京结婚了,嫁给了一个高干子弟,据说对方父亲是副部级。我们都以为这下建明可以死了心,放下这段儿不成功的恋情,可以重新开始生活。不想再见建明时,他已经完全垮掉了,瘦的都快没有人形了。建明找我来是辞行的,说他已经辞职,马上就去深圳创业了,那里和朋友一起开公司。临走给我端来一盆绿叶黄花的君子兰,告诉我这是一直养在他宿舍里的那盆花,长的挺好的,估计这一走也没法照顾这花了,就端来送我。 我知道建明有多喜欢君子兰,可我真不会养花养草的,而且这君子兰挺娇贵,温度,湿度等等都需要注意,浇的水还最好是接的雨水。于是就对建明说到:“我要是把花养死了,你可别怨我呃”。建明看了看我,略一沉思,说到:“你尽力就行了”,眼里却都是无奈和失落。 自建明走后,一开始我真是认认真真地照看这盆君子兰。每天下班都浇水,可这花还是不争气,日渐萎靡。一个阶段我实在太忙,每天早出晚归,回来倒头便睡,早忘了窗台上还有一盆娇贵的君子兰。等我突然想起来,再看那花时,君子兰叶子早已干枯,花不知什么时候都谢了,这花真让我给养死了。我有些胆怯,生怕建明突然回来了没法跟他交代。窗台上的花盆我也不敢扔掉,万一建明回来了,我告诉他我是不会养才把花养死的,东西一直都在,他没见我可不敢把花盆扔了。 时间过的真快很快就一年了,我天天忙忙叨叨的几乎把建明都忘了,只是偶尔看到窗台角落那盆枯谢的君子兰才想起还有个兄弟在深圳打拼,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不久的一次同学聚会传来的消息让我大吃一惊。席间我就问起有没有建明的消息,还挺想他的。江鹏看了看我,问道:“你真的不知道?” 弄的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江鹏说建明去了深圳不久就腹痛,厌食,到医院检查当时就诊断肝癌晚期,B超整个肝脏都实变了。住院一个多月后就肝衰竭,抢救无效,病故了。据说死后还做了病理解剖,肝脏也不是常见的癌变,而是一层层的像树的年轮一样完全实变,一点儿功能都没有了,医院的大夫从没见过这种肝恶变,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病因。建明已经走了半年多了。 听了江鹏一席话我的心“腾”的一声沉了下去,一句话也讲不出来,只是闷着头喝酒。建明这么好的人,这么年轻就这么没了,连个招呼都来不及打。看着窗台上那盆枯谢的君子兰心里更是沉重,没想到那盆花竟然成了建明的遗物,送花的那一刻竟然是永别。这君子兰高贵也娇贵,尽管我挺用心的可还是把她养死了,真没想到建明怎么也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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