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内心的精神洗涤之后,我好久没有缓过劲来。 过了一会儿,我向四下里张望了一下,希望能找一个过路的哈佛人打听一下。正好此时,一个年纪看似有六十岁左右的老妇人缓慢地朝这边走过来。看她那份悠闲的神态和从容不迫的样子,我猜她一定是哈佛的老人。
我立刻走上前去说道:“对不起,太太,打扰你了。请问您知不知道这尊铜像是为谁立的?”听见我在跟她说话,她停下脚步,和蔼地转过身来,略加思索了一会,然后走到铜像前,好像在仔细地搜索着什么,然后又缓慢地转过身来,对我说:“对不起,我也搞不清楚。”我原以为任何一个哈佛的人,肯定不会不知道这尊铜像的来历,可是她,一个哈佛的老者,居然也像外人和游客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更让我惊讶和窘迫的是,她一张口竟吓了我一大跳。这个我原以为是一个老妇人的长者,根本就不是一个妇人,而是一位老先生!我突然地意识到自己干了一件蠢事,赶紧不好意思地连连道歉。
老先生似乎根本就一点也不介意。他一边想着,一边喃喃地自语着,似乎想从那些深埋在记忆里,早已变得模糊不清的东西中理出点头绪来。我们俩就这样随便地攀谈起来。我随便地问了他一些有关哈佛的事情和奇闻轶事,他都耐心地一一做了解答,看来他还真是一个地道的哈佛人。
他给我的第一印象是:不修边幅,似乎也不太谙人情世故。他的穿着十分随意,甚至有点不太讲究场合,一头乱蓬蓬的长发胡乱地披洒在肩上,猛一看,很容易使人误以为他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他那矮小瘦削,经不起风吹雨打的身材,怎么也不能让人相信他曾经是一个了不起的哈佛人,更不能与我想象中那些高富帅的哈佛美男子相提并论了。如果在大街上,他的那副尊容恐怕连一个眼球也吸引不到,不被当作人渣处理掉了应该算是万幸的了。
这个貌似平庸,穿戴再平常不过的哈佛老教授使我想起了爱因斯坦。当爱因斯坦刚刚来到美国时,一个朋友见他的穿着实在邋遢的惨不忍睹时,就好言劝告他。可是爱因斯坦却说:“无所谓,反正全纽约的人没有一个认识我。”若干年之后,那个朋友又见着他,见他还是那副模样时,便不解地问:“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还是这个样子呀?”爱因斯坦笑着说:“无所谓,反正现在全纽约的人都认识我了。”幽默的人一定很聪明睿智。聪明的人也一定富有幽默感。
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我心里滋生出一种说不出来的苦涩味。难道这就是伟大的哈佛大学的真实面貌吗?我的所见所闻告诉我:表面上看起来,展现在眼前的一切,除了平庸就是平凡,根本就见不到我在国内随处可见的中式奢华和刻意的显摆得瑟!难道这才是哈佛的真正本色和深刻的内涵?我心里油然升起一种惭愧的敬意。
作为一位颇有造诣的教授,他那谦恭随和的谈吐和儒雅有教养的绅士风度,尤其是那种低调平和的作风,不正是坐在那尊铜像上哈佛本人的一个优雅的再现吗?这些讲求内在风雅的人文素质和格调,再加上校园内再简单平凡不过的清淡氛围,不正是哈佛之所以是哈佛的精魂所在吗?
越是高尚伟大的东西就越是看似平凡,根本不需通过刻意的媚俗和包装粉饰来向世人炫耀自己。比起今日国人们正在拼命地忙于打造自己浅薄的形象相比,哈佛的所见所闻不能不使我感到汗颜和无地自容。难道我们非得靠浮浅的宣扬才能博得别人的尊敬和仰视吗?肤浅的内在无论靠什么样的伪饰也掩饰不住。
此时,站在哈佛的这片草地上,我默默地凝望着眼前这再平凡不过的一切,心中油然地升腾起一种深深的敬意。多待一会吧,我好想让自己沉浸在哈佛的这片纯净质朴的天地里,真切地领悟它的魂魄所在。我多么渴望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一切的一切都能永恒地深埋在我的记忆之中。
我在问自己:为什么所有的哈佛人,包括哈佛本人和那个哈佛的老者,似乎都对那些漂浮在身外的浮光掠影无动于衷呢?联想起今天见到的平庸朴实的哈佛校园,我终于明白了,哈佛,你之所以成为哈佛,就是因为你看上去外表少了许多轻飘飘的浮夸东西,多的是那些能让世人仰慕追随的坚硬东西。
哈佛,保持住你的晚节吧,千万不要让外部的世界将你玷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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