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少年时代是在文革中度过的。那是个动荡的年代。不论是官方、还是民间,大家都崇尚暴力。 小时候,我读书比较早,我的同班同学多数年龄都比我大,加上我特别喜欢和比我大的孩子一起玩。所以,在我的圈子里,我是最小的一个,身板瘦削,加上我在学 校学习成绩一直很好,同伴做不出作业了、答不上考题了总会找我帮忙,平时也能给同伴出点子,别人也许觉得我蛮机灵的,所以有个“猴子头”的绰号。 那时候,刚经历无政府状态的武斗时期,在社会上,大家都比较野蛮好斗,哪怕是很小的摩擦争执都能成为群体对决的导火索,动不动就要打打杀杀的。记得有阵子 大家都喜欢戴军帽,我们多数都是军人子弟,都戴着部队的军帽,常常成为外面其他社会青年抢夺军帽的对象。所以,我们这一伙人也常常会和社会上的其他青少年 团伙打架斗殴。这种社会上的暴力倾向一直延续到70年代末期。当时的群体斗殴已经不再是徒手的了,会使用木棒、铁棒、石头砖块、铁波(钢球)、长短刀具、 甚至砂枪(自制的散弹枪)。同伴受伤是家常便饭了。因为我一直都是受大家庇护的对象,常常被分配的任务就是远远地把风,在远处看管“备有武器”,一旦“战 斗”不占上风了,领头的就会让我先跑,总会有人掩护着我。所以,我从没有受过大伤。但社会上常有斗殴致死的事件发生。 我高中毕业下乡以后,才基本和过去的伙伴少了来往。毕竟大家相隔太远了。 我们的头是个留城青年。他们家三兄弟打架都特肯拼命,老爹是个师级干部。大一的时候我遇到他家老二,告诉我老大关在劳教所,也是因为打架打伤了人。我赶紧买 了点吃的用的去看他。他见到我特别开心,觉得我上了大学也没忘了他这么个没出息的大哥。临走时,他告诉我:“我是完了,你现在和我们是不一样的了,你要争 口气,好好混出个样子。以后不要再来了,对你影响不好。”那个时候的大学生被看成是社会精英了,社会地位蛮高的,加上那个时候的政治,人们的株连意识还是 蛮严重的,我知道他是真心的怕他的劳教犯的身份会连累我的前程。我是含着眼泪走的。这是我最早的、特别清晰地认识到,什么是做大哥的责任担当,什么是保 护、爱护自己的同伴、朋友。同时,也认识到法律的力量远比个人的力量大。那时,我17岁。以后由于各种原因,再没见到过他了。 慢慢的长大了,就开始知道,很多事情不是靠打架斗狠就能解决的,知道了一个人在社会上生存要学会忍让、学会放弃,要学会尽可能的用合法的方式去维护自己不 愿意放弃的愿望、要求。但做人做事要有自己的底线原则。一旦底线被突破,也要有不惜一切代价去争取胜利的勇敢和决心,要勇于去承担自己的选择造成的必然结 果。 我们的成长、思想都得益于我们那个特殊的成长环境,可我们的下一代,在安稳中长大的儿女,他们会变成什么样?只有天知道,我只能做到为他们祈祷,尽自己的力为他们挡风遮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