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澤征爾到朗朗

小時候小澤征爾來華演出，給我留下了深刻印象，當時認為他是在演示以掌代刀的霍家刀法，現在的小朋友看了一定會認定，那是歐陽峰來訪了。而卡拉揚卻是閉着眼睛抖拳頭，屬於內家功法。本人過去也練過幾招，自信動作一定比他們要瀟灑。後來才漸漸明白，指揮動作和指揮水平是沒有關係的，人家靠得是平時的調教，調教得稱心了，臨場隨便比劃比劃就成了，至於怎麼比劃，那是marketing的事， 和音樂關係就不大了。

很久以前，有一段時期，我專讀羅曼羅蘭，心裡忒崇拜了，西洋古典音樂原來和中國文人畫是相通的，只可意會，不能言傳，試圖圖解化音樂即使不是徒勞的，也是庸俗的。有一種說法，用音樂來模仿大自然的水聲，鳥叫聲，雷雨聲，都是惡俗，這似乎在映射《田原》，不過我倒很願意接受這個講法。中國人講究厚積而薄發，越是深刻，越是冷靜，有的時候沉默反而是力量。北京奧運開幕式最讓人動容的情節就是那個小姑娘清唱《歌頌祖國》，全場進10萬人，鴉雀無聲，歌聲稚嫩，力量卻非常大。小澤征爾雖然手舞足蹈，但我不相信他真有那麼激動。他的音樂地位不是由這個決定的。

當人的情感通過某種形式抒發出來時，就是藝術，每個人都有過體驗，只是多數人沒有技術能力去表達而已，技術能力越強，表達能力也就越強。無論是鋼琴，繪畫，舞蹈，甚至是剪紙，都可以成為抒情的媒介，只要有真情實感，把感覺全部集中在鍵盤上，畫布上，就會有料，即使你光彈音節，帶着感覺，就會感動人。這種體驗就是藝術的魔力。專業藝術家和普通人的不同就是他可以1分鐘內培養出設想好的感覺，並表現出來。當然，專業的還要有平常人不具備的高超技術，這需要長期持續的訓練。

朗朗的表演風格和小澤征爾是一路，張牙舞爪，目的也是marketing。其實，音樂是聽的，不是看的，老練的鋼琴家可以平靜地表現激昂的樂章，因為他全部的激情已經運到了手指上，而不是臉上。

前幾天，看到一個電視節目，朗朗教幾個小孩子彈鋼琴。朗朗到底是個東北人，實誠，上來就教感覺，並演示用不同情緒彈同一個曲子的區別，這些小孩都是被大人逼來的，哪裡有本事調整心情哪，一彈就知道是受了氣了，因為音符告訴了大家，一度場面很尷尬。朗朗算不算好的音樂家還沒定論，不是好的教育家，是真的了。

瓦斯彈

2008-9-21 於南灣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