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恐怕誤讀了中東

我的印象中除了個別國家，世界輿論基本眾口一詞，把最近中東發生的一連串事件定性為反專制反腐敗的民主革命。某認為這恐怕是人們一廂情願了。人家腐敗也不是從今天開始的，人家專制也不是今天才知道的。

按歷史學家湯因比的意思，當兩種不同文化的交流時，往往價值越低的部分更容易為對方接受，而價值越高，互相的排斥就越大。

最近幾百年，基本上是西方世界向非西方世界的單向文化輸出。西方的軍隊又緊跟在牧師和商人的後面。遇到核心價值觀的衝突時，作為本能的反應，本土的傳統勢力首先理解的就是要學習西方的軍事技術，提高軍事能力，但強調一定要以x學為體，西學僅為用就可以了。但困難在於，你很難控制讓人只許學數理化，不許學史地哲。除了學習開炮，打槍，必定要學習現代軍隊建制，高級了還會了解到國家軍隊在國家行政中的角色，甚至還會看到現代國家的行政體系，如果悟性高，還可能知道了國家憲政的模樣。這樣，把西學限制在為用的範圍就難了。

於是，我們就可以看到這樣一個規律，建立獨立的歐洲式的民族國家，或積極倡導西方化的政體改革的，都是各地的少壯派軍官。彼得大帝的堅定支持者是他的一批年輕軍官；1908年土耳其的議會製革命的發動者也都是年輕軍官，凱莫爾就是代表；中國清末新政的明星是新軍首領袁世凱；二戰後，南美洲，中東各地照着西方的現代國家模式獨立建國那批人都是行伍出身，我們稱軍政府。今天的薩達姆，穆巴拉克，卡扎菲年輕時都是滿懷理想的革命軍人，穆巴拉克還是如假包換的阿拉伯空軍英雄，你看他們的政權，那個不是像模像樣的總理部長，五臟俱全，和革命前或獨立前那部落酋長的社會模式一比，很西方化了。

但是並不是每個民族都會出現彼得大帝，也不是每個時代都會出現北魏孝文帝的，沒翻過幾本書的職業軍人改造的社會怎能趕的上西方國家有幾千年發展底蘊的現代憲政之萬一。國家憲政徒有其表，而無其實就毫不奇怪了，比如像中國現在的政體，也是依舊沿用了袁世凱一開始的假共和模式，和滿清相比，只是把軍機處的牌子換成了政治局而已。

中東的亂局背後的問題更嚴重。現代憲政的功能之一就是提供一個政權交替的方法，中東軍人共和國的憲政都是假的，那憲政的功能當然無從談起，更糟糕的是，中東不像中國，如果當年毛岸英健在的話，共產黨一定會像國民黨接受蔣經國一樣接受毛岸英的，中東也沒有堯舜禹3聖的儒家神話。當第一代強人老去，又沒來得及把國家從軍政引向訓政甚至憲政的話，就天下大亂了，因為誰都想當下一個卡扎菲。

中東這些國家的問題都類似，但有程度不同，西方化改造越多，亂局過去的就會越快，反之，像利比亞，阿富汗這樣的地方，基層行政體系根本就還是氏族酋長那一套，就麻煩了，現代國家的政權體系如果無法重建（即使是假的），像基地這樣的激進穆斯林也會趁虛而入，按伊斯蘭的信條，天下穆斯林都是兄弟，都是一家人，連西方的民族國家的體系都是反對的。

要玩憲法政治，國家除了要有一定的經濟發展水平外，要有自主的產業，有受過教育的中產階級階層，還要有一批現代意義的知識份子群體，不然玩不像。這些條件，不知哪幾個中東國家具備了，又不知有哪幾個軍人政府已經或能夠把國家往這上面引了。

所以說，不要太過於理想化了茉莉花革命。

瓦斯彈 2011.03.06南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