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面对天安门,左边是中山公园,右边是劳动人民文化宫。在两个公园内靠近故宫南门的地方,都有一段护城河把守着故宫。两个公园大树叁天,油漆成绿色的双人木椅散落在树荫下。夏天时候,微风吹来很是遐意。这两块地方远离公园入口和主要风景,游人远远看到只有树木,没有其他的可看,就不过来了。所以,也算是闹中取静,为情侣们所喜欢。卿卿我我地,没人打扰。冬天的时候,如果赶上下雪,洁白的雪花把四周覆盖白色,冷风一吹把人冻得受不了。 这个时候,公园里几乎没有游人。不过,如果天气晴朗,有太阳照射,我会穿上大衣,一人跑到面对护城河的安静角落里坐一会。在大都市中心,这份游哉悠哉的闲情,只有当年上大学单身时才有。一个人静静地思想着自己的前途,想象着未来的佳人。时不时地回头看一眼,生怕万一有个佳人走过来,我把机会错过了。
我家离天安门很近。夏天散步就可以沿着西长安街走到天安门广场。毛爷西归见马克思后的那两年,母亲正好病休在家。老人家当年有比较严重的女性更年期反应。脾气烦躁,身体虚弱,走路都没有办法保持平衡。夏天的时候,母亲会慢慢地走到中山公园,休息一会后再慢慢走回来。一次,我看到母亲一人在晃晃荡荡地走着。突然心里一热,觉得母亲很孤单,就跟上去陪着母亲走。老人家那晚上非常高兴。觉得我长大了。后来,几次陪着母亲散步。母亲坚持要手挽手,我还不好意思。
去年回去时,走过西长安街旧居前那段路,心里又是忽地一动,想起了76-77年那两年陪母亲在树荫下华灯初上的晚上散步的事情。那树群还在,那房子还在。中山公园和故宫也依然如故。而我不复当年少年无虑。所幸,母亲虽老还很健康。看着旧时场景,不由得想到,人生历史如同一条河流,还是那条河,那河岸,那石子沙子,那水流,可那水不是你知道的水了。将来,母亲不在了,我们自己不在了,无论如何都“不废江河万古流。“
在京时,陪着母亲去商场几次。这次我有意识地和母亲手挽手,享受着老人家的亲情。母子俩人还是像当年那样说着笑话。母亲很爱听我说话。我总能把老人家逗乐。年轻的时候,只要我回到家,电视音响一起开,屋子里充满了我的噪音。母亲总是无可奈何地躲进自己的屋子可也从不抱怨。
老人家是中共建国后大学生叁军作专业教官。在部队里呆了19年。直到1970年才转业被分配做工人。可老人家不甘心。利用她的专业知识到外地去教学,继续从事她心爱的音乐工作。1957年,母亲曾经在一个军队晚会上为周总理演唱过两首歌曲。还有幸陪同周总理跳了一曲舞。这事情还是我在一个老朋友的回忆文章中发现的。 难怪当年父母家里只有一张周恩来的照片,没有毛爷的大头照。我一直很欣赏家里没有毛爷的照片这件事。
说来好笑,母亲在转业前,居然从没有做过饭菜。就会煮面条煮粥。不过,慢慢地,母亲学做饭菜照顾一家子。后来,她的厨事手艺很不错。做的饭菜我们孩子爱吃。每年春节请客时,总能倒腾出一桌子,让老战友和朋友们赞赏不已。 母亲是南方人,在京工作生活了几十年。其中,从七十年代初开始,一直居住在西长安街这边,故常去中山公园散步打太极拳健身。
故宫护城河不深不涌似乎就是死水一潭。绿色的池水永远就是那样波澜不惊。最多在大风天水面有些微皱。 长年住在周围的人意识不到她的好处,也没时间想那么多的事儿。只有我,离开她时间太久了猛然再次看到她才有这么多感叹。是啊,少小离家老大归,这句话的辛酸也算在我这二十年的海外奔波中得到体现。离开时,是风华正茂的翩翩学子。当我再次见到她时,我在她的倒影中是一介两鬓飞霜的中年。我老了,她还不老,还是那幅荣辱不惊安详平和的大气。 面对她的身影,能不让我感触良多? 能不让我生出一种豪气:好汉不提当年勇,唯余真情对故人? 护城河,我回来了,再次触摸着你的身躯,俯览着你姣好的面容。昔人有诗曰,长存抱柱信,岂上望夫台?游荡海外双十年,不曾忘记北京,我的故乡城。也不曾忘记护城河。回来,就是一种守信。 这次,我会同你一起优雅地老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