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回忆到中学入团的啼笑故事。 这次再顺便回忆一下大学入党的艰难曲折。
报到那天,我兴冲冲地骑着我那辆老破车嘎呦嘎呦地到了东城牛大。 身穿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工作服。说起蓝工作服,当年别看毛爷折腾得昏天暗地,民间百姓照样也有流行服装。文革初期直到七十年代中期,军服流行。而到了后来,北京百姓,尤其年轻人很时髦穿一身洗得发白的蓝工作服。我这件发白的蓝工作服就是跟我二叔要的。他是文革前北航毕业的。在军队里干了几年导弹工程。文革后期转业到了一家工厂。所以,他有工作服可穿。他当时不喜欢穿这身蓝工作服,还是穿着文革前后发的军装 。我要过来后很喜欢发白的蓝工作服,一直穿到将近大学毕业才扔掉。
开完迎新大会后,系里要求党团员留下开组织生活会。好家伙,足足大半个班留下了。我心里直为我上个月的英明决断所感动。幸亏临来之前蒙混入团,不然,这么多人是党团员,我以一个可憎的群众面目出现,还得申请共青团员,那可就太掉价了。这群众二字,当年指的是不是党员或者共青团员的普通非红色人民。也就是红色京剧中的“群众若干人” 这种角色。 而剧里面的“匪兵若干人” 就对应是基层党员团员之类的。
这次,原中学团委让我自己带材料上大学,这样可以立刻把组织关系转到牛大来。所以,我把一个黄皮口袋交给系里团总支书记。她有些意外地说,你刚入团啊? 嘿嘿,原来她还知道不少啊。显见,我不会是第一个自带材料的新团员了。
在中学里,团员还算回事儿。因为早年的红卫兵被定义成团的外围组织 。在大学里,这团员大概就像个工农赤卫队员或者基干民兵吧,没人把你当块料了。大学算是成年人的世界,得是党员才能算回事儿。比如,提干提职,毕业分配去中央机关抑或具体企业,这种时候,政治面目,套用这句共产党的黑话,就决定了一个人的去向 。 这种事情, 现在的年轻人看来很可笑。因为他们没有我们当年那种生活环境。那个时候,出路有限,机会不多。一党天下,党头们当然只要所谓政治上信得过可靠的年轻人了。也就是党员,入党积极分子之类的。如果是理工科大学,技术能力还管些用。毕竟一个党员再红,他要是没有技术能力,也做不出成果。像东城牛大这种文科大学,软功夫为主的文史哲各类,能吹能侃就能上的专业,对于红的要求就比较假模假事的了。当年牛大分配出路好起点高,凡是有点小野心的青年混混们还真有弃北大就牛大的例子。 1978年北京市高考文科第x名,我后来认识的一个历史系 兄长,在入学体检排队时对我说,北大出来的最好就是教授。牛大出来最差的是个县团级。这句话我记忆得非常清楚。 颇有些志同道合遇知音的感觉。 看来我们东城牛大还真聚集了不少有志之士啊。 嘿嘿。不过,后来毕业后,那哥们也没去成中央机关,而去了社科院做研究生,后来当上教授了。很可能老兄的志向又被当年的考研风气左右了。
所以,在牛大就读,这入党之事,就至关重要,决定了四年后谁能先人一步抢到好职位好机会。也就是先通过资格赛,预赛之类的。你要是连 这个资格都没有,就别琢磨什么天上掉下的肥差美事了。想吃天鹅肉,总得先当癞蛤蟆嘛。
这班里大都是岁数大些的从工厂农村机关考来的。近四十个人里,八个中共党员,其余的几乎全是团员。
支部书记老阴当兵若干年,做工若干年。一幅忠贞不二老成稳重的布尔什维克样子。平常对我们这些小字号的年轻人说话总是语重心长的,就像毛爷那样嘱咐我们要有远大志向。后来入学闹学潮的时候,老阴奉令站出来说,山前山后人民公社的田,手心手背都是阶级兄弟的肉。号召大家别把事情闹大了。这次动员,让我们见识了党员的愚忠到了什么程度。另一个党员老危也是当兵出身,在某个局级单位做小职员。平常一脸巍然正气,根本不搭理我们这种青嫩的“群众甲乙”类的。党员老毒是个文革前的高中才子。早就内定为留苏的种子。可惜毛爷一搞文化大革命,他的大好前途成了黄粱美梦。文革中起伏经历使得他成为个老滑头。说话滴水不漏,谁都抓不到他的任何把柄 。再套句当年的流行话,也不知丫是改革派的还是保守派的。 党员老猪精瘦矮小的复员兵。极端聪明油滑。为人尚好,让人说不出来一句不好的话。 毕业后,在深圳折腾了若干年成为红色资本家。其他的党员,就记不太清楚了。
入学后,每周一次班会。这时候,系党总支书记老狼必定会来听会。老狼也是一幅标准的共产党员作风。一年到头穿件蓝制服,连风纪扣也不忘了扣上。平常说话也是让人崇拜心生畏惧。不过,反正东城牛大这小庙没什么油水机会,所以,也可能他是没有机会表现呼风唤雨的能力,还是以系党总支兼校纪委成员的职位退休。他来听班会,一般不说话,就观察同学们的发言和反应。这时候,入党积极分子就个个奋勇当先,大谈特谈了。我在旁边冷眼看着这几个人夸夸其谈,琢磨着为什么人“信“了任何魔教邪教,就一门心思认定那是天下最好的真理。老话说,走火入魔,真形容的恰到好处。不论是魔教起家的共产党还是海外兴风作浪的邪教法轮子,党徒们个个都像吃了迷魂药,非把本教说的天花烂坠不可。
碍于形势,也为了不再背着落后分子这个形象,我也随大流写了两次申请书。叁加了两次积极分子座谈会。不过,不知什么原因,我这散漫落后的真实本性还是被人看出来了。反正四年内没人找我谈理想。这回,我的机会更糁,八个党员里七个老爷们。仅剩一个女党员还是满身哥们气的红灯记里“李奶奶“那种人物。所以,装了两次进步的嫩草,我就不再做戏了。索性打球跑步看书听音乐会。和班上同学们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 这叫作,大小姐找乐子--各有门路嘛。不过,据说我后来说话不再太冲,不再讽刺共产党,还在一个好友入党发展会上说了些好听的话。这让我们系党总支书记老狼很受用。以后,他在关键时候帮了我一个大忙把我扶上了天梯。 嘿嘿,我总算把个老共产党员迷惑了。
四年中,班里同学们为了入党各显本事:有把党员群集在他的宿舍里的,有遍请党员吃饭的,有每月一次写思想汇报的,有写小报告背后揣同学一脚的。幸亏没有请党员上床汇报笼络感情的。当然,也可能我不知道。反正我要是党员的话,有可人嫩草请我的话,我恐怕难以拒绝。不就是场合远近亲疏打洞埋桩的俗事嘛。咱们共产党员害怕这个吗?原则性咱永不丢,灵活性咱也有。现在的共产党贪官们谁不是这样子啊?
一看到班里几个新党员的入党宣誓,我就总起鸡皮疙瘩:草,这和跳大神,磕头拜佛没区别啊。 再说,班里系里校里没有一个像样的女党员让我心动会儿。这就从根本上隔绝了党对我的感召力。后来二十年后才发现一个女党员同学能力气质相貌皆上品,可惜当年居然没在牛大屁股大的校园里见过她。不然,当年我早就动手抢钱抢人了。现在人家使君有主,我也是家小缠身了。即便现在,人家这个当年的女党员还随便忽悠了一把楞把我扔到了阴山后。
唠叨半天,我还没谈到正题:我最后还是没混入党。大学入党的梦想又被红颜给耽误了. 由不得我拍着大腿长叹一声:党啊,你这个魔教混混,咋就和我过意不去呢?
不过,说句给自己脸上贴金的话,我早就腻歪党员了,尤其是女党员们。后来找女友时,我的一个坚定不移的原则就是决不找女党员。
谁知道她哪天把我卖给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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