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儿妈---闲谈好事之人 从小在北京胡同里晃荡,对不少胡同俚语很熟悉。尽管活到现在这把老白菜帮子的岁数,早已多年不用它们,可是一有机会这些俚语就会闪现在脑海里,下意识地从嘴里蹦出。看来人越老,小时候的事情记得越清楚,真是一点也不假啊。前几天,有位朋友唠叨起常遇到有一种国人喜欢挑拨是非,制造矛盾,从朝政大事到鸡毛蒜皮,这种人能够把周围弄的鸡犬不宁,人心纷乱。所谓好事者也。中国社会的每个层次都有这种人存在。我回答时候用了一个北京胡同的俚语,事儿妈,来形容这种人。后来觉得这词儿很有意思。没想到,一个老北京俚语,居然这么贴切,也很形象地地涵盖了这样的国人。笑了一会儿,觉得把它写出来,和热爱北京文化的外地同学们分享一下,给他们普及一下老北京俚语,也算是作一次好的“事儿妈”嘛。 为了表示我对广大爱京慕道人士的尊重,我特意上网查了“事儿妈”这个词汇的定义。结果,我发现“事儿妈”定义是老北京俚语中指小题大做,喜欢搅弄是非的女人。但是,按照现在美国人的政治正确的思路,这词汇如果专指女人,恐怕就有性别歧视的嫌疑了。虽然未必政治正确,但我肯定,这词汇大概是先用在女人身上。历史问题嘛,历史看待。文学词汇嘛,文学讨论。不能像咱党的党史那样,随意改写,跟舞女的内裤一样,一会脱,一会穿的,全看党中央的需要了。 不过,我突然想起,不知道中国文学几位大家,比如老北京作家老曹同志是否在他那本红搂梦里用过事儿妈这个词汇,四川文豪老巴同志是否在那“家,春,秋”文集中用过。要是用了,那咱们在这里讨论“事儿妈”这个词汇就有文学色彩,应该算正二八经的文学探讨了。要是他们没用的话,说明他们知识浅薄,对于老北京人民的丰富生活了解不够。当然,老巴同志作为一个四川走出来的作家,对北京了解不多,我们也不能要求太高了。但是,如果老曹同志居然没有用到这个词汇,那就太不应该了。要是毛爷还活着的话,老曹同志肯定要写检查。下放到房山老山沟里放羊的。不深入胡同人民生活,不用胡同生活俚语,怎么能写出为工农兵大众喜欢的作品呢?据说,红色作家老舍同志在共党建国后在拍马作品中用了大量北京胡同俚语,很博得党的欢心和赞赏,封了一个北京人民作家的爵号。但是,老舍在毛爷搅和的文革大动乱中先被臭打一通,就想不开了,噗通跳了北京南城的一个龙潭湖。上大学后我去拜访老舍跳湖的地方,对这位人民作家膜拜一通。当时天气炎热,顺便,我也一闭眼跳进去试了试,发现,那地方要淹死人也不容易呐。水很浅,倒是弄的我满脚淤泥的。反正,我是全须全翅儿的上岸来了,没作成文学家。其实,老舍同志当初应该拿出忍辱负重的精神,挨打挨骂之类的,撑一撑就熬过来了。老北京还有句俗话呢,好死不如赖活着。那老舍同志明显”北京化“程度还不够嘛。不然,怎么知道这句老北京俚语还不应用一下啊?老舍同志还是小资产情调严重,有着封建意识中“士大夫可杀不可辱|的情结嘛。老舍应该知道,在毛爷眼里,他治下的中国,从红色朝廷的大小头目到布衣百姓,所有人的生杀荣辱还不是毛爷一句话的事儿?真奇怪,这点破事儿,现代网络作家老秃同学早就看穿了,老舍同学就是没看穿。所以才想不开,噗通一声自我了断。用毛爷的词汇说,这就是革命意志不坚强么。 回到事儿妈的定义上,不管最早这个词汇是形容女人的也好,后来,我们在胡同里一律用在所有人身上。这男女平等的最初启蒙,还就是从胡同里面开始的。 谈论事儿妈,先要从北京人的文化根基说起。根据我的观察,老北京人应该有些燕赵豪士的遗风。豪爽,不啰嗦。反过来,北京人也讨厌那种唧唧歪歪,小里小气,说话吞吞吐吐的类型人。这种人心眼儿多,自然说话干事总比别人多想一会儿,多找点对方的麻烦,总想沾点便宜。这在老北京人眼里就是一个典型的”找事儿“的主儿,也就是“事儿妈”了。其实,按现在社会习惯看来,老北京人,乃至北方人,欠缺就在于太粗线条了,也就是干事不严谨,容易被有心人抓住把柄算计。燕赵之风既然是以粗犷大气著称,自然会有为人处世不细腻的弱点的。在日常生活中,老北京人会有些人不工于心计,也讨厌心思慎密的人。但是若以为老北京人有燕赵遗风,就一定不会有小心眼之人,这就是想当然了。既然事儿妈这词汇发源于北京,那老北京人里面一定有不少喜欢找事儿(找麻烦)的人。胡同里外,一定会有不少跟人过意不去的人和事儿。所以,老北京人才总结出这么一个典型形象—事儿妈。 就我记忆所及,胡同里常可以见到老太太们站在胡同里,三五成群聊天,家长里短,传播各家消息,说别人坏话。这应该是事儿妈的正宗原型了。麻烦的是,这是一种风气,一种人文特点,融化在华人血液中,成为中国人特质之一。从小学开始,到中学,大学,工作,从毛爷时代到现代,从大陆到海外华人社区,从农民到知识分子,不论教育,地域,只要有中国人的地方,这种小题大做,无中生有,制造麻烦的人,大有人在。很多时候,我们自己,也不觉间卷入点麻烦,自己成了麻烦制造者和受害者。海外生活多年,华人社区的内讧依然不断。事儿妈们不但把中国文化带到海外,也把其中的槽粕继承下来了。所有海外华人社区,只要有活动,就一定有问题产生。其中,“事儿妈”们一定会在里面搅合着。 “事儿妈”也有好的。社区,街坊中有人带头组织各种活动,为社区做贡献。这是好的“事儿妈。”我们要感谢这些好事儿妈们。因为有了他们,我们才有周末,节假日的热闹活动。为海外寂寞无聊的生活添加些激素,让我们总有机会激动一会儿。不过,人家不能被叫做事儿妈。应该称呼为社区积极分子。我在秃·城·遇到不少社区积极分子,一般我都尊称某会长,某领导之类的。要是上去叫人家一声事儿妈,您好的话,人家非跟我急了不可。 事儿妈的负面形象是和这种人的负面能量有关。总有些人在社区中造谣生事,歪曲别人原意,大肆发挥,造成口角,弄的大家不但不能皆大欢喜,反而要一起郁闷。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汤就是这个意思。 对于事儿妈,没有别的办法可以矫正。他们自己不会意识到自己的问题,相反,还会不断地制造麻烦。只有敬而远之这种方法可以减轻他们的损害。遇到麻烦躲着走,明哲保身,也算不是办法的办法。 说起给人找麻烦,我觉得,毛爷可以算是近代中国最大的当之无愧的红色”事儿妈“了。看看毛爷一生,尤其是他在占山为王时期和在北京建立朝廷的27年里,毛爷大搞各种运动,整肃党徒们,就知道毛爷是个多大的“事儿妈”了。毛爷的各种政治运动在他进中南海以后就没有停过。不但把大小喽啰们整的鸡飞狗跳,也把中国人民搞得家破人亡,民不聊生。在毛爷蹬腿之时,中国,按中共自己的话说,就是处于崩溃的边缘了。毛爷当政期间,大兴文字狱,指鹿为马,令他的各级喽啰们你上我下,互相攻击。有此业绩,毛爷不是最大的事儿妈么?简直是”事儿奶奶“了。 北京有一帮子街道老太太比较著名。号称小脚侦缉队。她们基本是在家呆着没事儿干的老年妇女。有那闲不住的“事儿妈”们在街道居委会里忙活,从街坊或夫妻吵架到小偷小摸事件全归她们管。文革时候,青年人结婚都要去居委会开证明,才能到派出所换结婚证明。基本上,在这帮老太太面前,是没有隐私这个概念的。这帮老太太之所以被号称为小脚侦缉队,是因为她们肩负着监视所谓坏分子的责任。只要街道里有个右派,现反之类的人物,她们肯定会用警惕的眼光盯着人家。没事儿也会上门看看,怕你“搞破坏。”其实,就是警察的眼线罢了。 最怕的是单位里的“事儿妈”们。到处都有积极上进的入党积极分子们,在单位里争风吃醋,表现自己。我现在还记得中学里被一个红色入团积极分子报告我上课偷吃东西的事儿呢。那小妞儿本来长得还不错,结果,居然盯着我,把我作为上马石了,跟团组织靠拢。气的我中学三年就没理过她。当然,我行为不检点犯错在先。她打小报告在后,也算抓住我的把柄了。按说她算是作对了·可是,我一想起这事儿就生气,我吃我的东西,不碍你啥事啊?干嘛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呐?事儿妈一个嘛! 从我的例子看来,这事儿妈的含义还有管闲事的意思在里面。这里,外地爱京慕道人士注意了,北京人也有不少有坏毛病的,比如随地吐痰,扔东西的。这时候,有人会站出来指责他们。往往,这些被指责的会回嘴一句“你事儿妈啊。” 虽然我一般不是站在事儿妈们一边,但是在这里,人家管的对,是好事儿妈。大家的社区大家维护嘛。少数害群之马才是真正的事儿妈啊,造成社区麻烦的人嘛。 事儿妈,常用在熟人间开玩笑的时候。若是某人比较熟悉了,因为某件事他几次三番地找你,把你搞烦了,说他句事儿妈表示你不耐烦了,也不得罪他。前提,还是那句彼此必须熟悉了,才敢这么说。要是你知道对方干事认真,跟你不一样,你千万不要这样说对方。那肯定会翻脸的。其实,只要是熟人,而且说得来,偶尔用点俚语倒显得亲热。这就是北京人的一个特点。要是跟你不熟悉的话,我肯定会很正经地说,那疤瘌眼同学啊,谢谢你上门推销。辛苦了,不过么,我暂时手头儿紧,您明年再来吧。要是他接着烦我,我也不会说他是事儿妈。就是因为不熟悉,不知道对方的承受能力大小,不敢造次么。 还好,现在的小胡同学专心搞建设,不跟着毛爷的规矩乱搞阶级斗争唔的。小胡同学早有一句名言,不折腾。这句话,我非常赞同。中国人民不能再被“事儿妈”折腾了。这目前经济繁荣的景象要好好维持下去才是真的|事儿啊。 难得让我在结尾之前,由衷地高呼一声,小胡同学不是“事儿妈”真好。 您知道我的意思吧?我可不是没事儿找事儿,想当“事儿妈”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