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聽聞龍應臺先生的書又被禁了。用“又”字,縱向,是與龍先生的以前相比,之前應該也被禁過,如果沒猜錯的話;橫向,是與別的作家相比,因為某某,某某某被禁言、禁書、禁唱、禁演、禁播、或以至於人被監禁、軟禁、封禁了(在監獄裡、局子裡或直接在家裡……等等的消息時有所聞,層出不窮。我想,“又”字是用得極其精準的。說到龍應臺先生,自然想起她的代表作《中國人,妳為什麼不生氣?》,說的是臺灣市井日常的事務,說的是民主自由臺灣社會的現象,起碼,這樣的質問能發出來,喊出來已經是壹件很了不起的事情,我知道,我也相信,臺灣裡的“中國人”會生氣的,會吶喊的。果不其然,議會裏有人在辯論,進而大罵,進而打架,報紙、電視、網絡等媒體上每天大有人在踴躍發言、鍼砭時事,明貶暗諷,或直接怒斥!壹切本想藏在黑暗裡的東西都被揪出來攤在陽光下,接受真理和正義的檢驗,對則對,錯則錯,黑則黑,白則白,朗朗乾坤,容不得半點暗箱操作,黑箱政治的存在,這才是壹個正常社會的運作方式和表現。如若將龍先生例舉的這些事跟發生在被專制統治的內地相比,簡直就是螞蟻見大象,小巫見大巫……但本質而悲劇的區別是,那裡真正的“中國人”是真的不生氣,不願生氣,不敢生氣,或者,要生,就只能生悶氣。如若要像愛刨根問底的龍先生壹定要問壹句“為什麼?”,我覺得,答案和根源不在那些可憐,悲催的老百姓身上,而是在最上面那壹位,或幾位的蠢貨身上。這裡,要借用龍先生的題目,也問壹句:“蠢貨,妳為什麼總是生氣……和害怕?” 蠢貨是容不得別人“罵”他的。記得,小時候縣城裡有壹個流浪的傻子,既蠢且兇,衣衫襤褸,蓬頭垢面,卻挺著壹個大肚子,每日在菜市場附近晃盪,不知是出於什麼原因被刺激傻了,總是瞪著眼罵罵咧咧,旁人走過,他必要嘰裡呱啦地亂嚷壹通,嚇得路人避之不及。但偏有大膽的幾個好事者,故意笑著罵他(用的是當地白話):“癡四,妳是真的癡還是假癡啊!別他媽的裝了,屌妳媽的,正常人不好好做,弄得自己神神經經,邋邋遢遢!”癡四聽罷,勃然大怒,嘴裡含糊不清的咒駡,身體奮起,四下裡欲尋石頭,作勢要擲,那幾人當然鬨笑著四處逃散……隔日,他們又來了,這回說的卻是:“癡四,妳今天臉色紅潤,印堂發亮,壹點都不像癡的樣子……毛主席怕是準備要召見妳呢!”癡四正癱靠石柱坐在菜市場邊的地上,四處是髒水、爛菜葉,雞屎狗糞……但壹聞此言,不禁兩眼放光,手上舞著壹根木棍,嘴上興高采烈,但還是罵人的語氣:“媽個B,誰說我癡四癡了?毛主席我見過!我跟他說林彪這傢夥靠不住,要謀害他老人家,果不其然,畏罪潛逃,從天上摔下來啦……誰也信不過呀,誰也信不過!”棍子有節奏地敲在地上,髒水四濺。那幾個搗亂的還不罷休,繼續附和道:“罪有應得,罪有應得……”又故作神秘地說道:“毛主席還說,將來……要立妳為接班人呢!”癡四立即用手中的棍子壹撐,把身子坐正起來,似乎要接受這莊嚴的授命儀式,嘴裡含糊不清地,但已經沒有罵的語氣說道:“功勞沒那麼大,功勞沒那麼大……我對毛主席壹片忠心!我就要當接班人了麼?”旁邊幾個人壞笑著點頭,癡四臉上泛出壹片“聖潔”的光,似乎那壹刻他不像是壹個蠢貨、傻子,喃喃自語道:“我做了接班人……哈哈,我要做接班人……”忽然,那壹片光只停留片刻便消失了,恢復到他癡呆的神情,嘴裡又大聲罵道:“我做了接班人,就會有人來害我了!是誰?是誰想奪我的權?是誰想謀殺我?!是……是妳們……!”他突然又奮起,揮動著棍棒,殺將而來,面目猙獰,眼睛發紅,口水橫飛……嚇得那幾個多事的傢夥落荒而逃,知道癡四這次真的是癡性大發,如不快跑,後果不可預測;壹下子市場裏鬧成壹團,人群湧動,狗吠雞叫,有人大笑,有人大罵,更多的是起鬨不嫌事多的。 自從那壹次,癡四就失蹤了。據說是往北京方向走去,要到首都接受毛主席的任命去了,壹路上見人還是罵罵咧咧,但更多說的壹句是:“我要當接班人了,我要當接班人了……有人呢要害我,要奪我權,要謀我命……”重複來重複去。又據說,他還沒走出省,就在某地暴斃了。伴隨著癡四的消失,恐怖和荒唐的文化大革命也終於結束,改革開放開始了。 時光冉冉。過了四五十年,忽然有壹天,我發現,壹個頗像癡四的人的影子在眼前晃動,樣貌、神情和表現都非常神似,但是,這壹位卻不再是混跡在縣城菜市場的壹個傻子,而是壹個真正的接班人,只不過不是“毛屍”指定的,而是“殭屍”……他叫習二。說似曾相識,他們的笑,都是墩墩的,傻傻的,憨厚老實的,但後來人們都發現,那是笑面虎,扮豬吃老虎的樣式。因為,旁人走過他們都會罵罵咧咧的,只不過壹個是真的用嘴罵,另外壹個是用權力在罵,妳敢說話?妳敢說真話?妳敢說真話罵我?妳敢說不真不假的話指桑駡槐,含沙射影?查、禁、封、殺!癡四手上能用的武器只是石頭、木棍,而現在的習二,拜改革開放四十年所取得的成果,手握各種各樣的高科技大殺器,將所有企圖“罵”他,給他提意見的“好事者”完全監視、跟蹤、控制,任誰再也無處遁逃,全部(全社會)乖乖地俯首稱臣,噤若寒蟬。我想,如習二的前輩癡四地府之下有知,壹定會看得目瞪口呆,兩眼發楞,羨慕得哈喇子直流,最後壹定會罵壹句:“操他奶奶個祖宗!妳習二憑著那麼些高科技讓所有人不敢出聲?算個鳥?我癡四只靠幾塊石頭、壹根棍子就管得那些想謀我害我的人服服帖帖,如果,當年我若走到了北京,見了毛主席,當了接班人,壹根棍子我就可以讓所有人不敢出聲!這才叫本事,懂嗎?龜孫子!”癡四壯誌未酬,是挺可惜的。但習二起碼繼承了他的遺誌,為他未竟的光榮、遠大、正確的事業而“奮鬥終身”,看在他發揚光大“癡誌不改”的份上,也是不應該怪罪他的,很是為習二鳴不平。 習二還自詡為堪可比肩秦大帝,列大帝,斯大帝,希大帝,金大帝,毛大帝,普大帝的壹代偉人,或偉哥,甚至超過前面任何壹個或他們加在壹起的總和,當然也該叫“習大帝”的。其實,這也是癡四的夢想和理想,雖然當年在菜市場他沒有表露出來,他埋伏、隱藏得太深了,如果他當年真的走到了北京,見過了毛主席,當上了接班人,我想,不久以後,他也會這麼說和這麼做的,那他的名號應該是“癡大帝”了,多麼神明威武!與日月同輝!這些秦列斯希金毛普習癡大帝們,有壹個共同的特性,就是自大狂妄癥,醫學上也稱臆想癥。臆想著自己比太陽還輝煌,比山川還悠長,千秋萬歲是他們的願望,千古流芳是他們的癡想。可是,明天,太陽和山川依舊輝煌悠長,這些大帝們只是白骨壹堆,遺臭萬年。我只可憐“癡大帝”,因為他終究沒有成為壹個真正的大帝,我想質問他壹聲:“蠢貨,妳為什麼總是生氣……和害怕?”如果,當年妳聽罵,聽勸,變得正常壹點,做個平凡的普通人,起碼還有善終,不至於暴屍野外。難道,妳真的以為,壹個蠢貨當上了接班人,君主,就會有好果子,好下場嗎?要知道,明君都是被“罵”出來的,唐太宗若不是聽魏徵的“罵”(直諫敢言),若總是生氣,進而對朝廷、民間查、禁、封、殺,早淪為壹代昏君矣。可悲的是,皇朝的獨裁體制,非常容易生產,製造出由眾多蠢貨,半蠢貨,平庸貨而成為壹代代昏君、虐君和暴君。癡四,其實我還真為妳半路而亡感到慶倖,妳這邊壹個蠢貨,如果真走到了北京,見了毛主席,做了接班人……結果可想而知,壹個蠢豬似的殘忍的暴君。 蠢貨不僅總是愛生氣,還愛害怕。其實,害怕不應該用“愛”來形容,但是,對於蠢貨來說卻是貼切的。因為,他們太蠢,所以愛臆想,壞事做得太多太絕太狠,所以愛害怕。防彈背心是要經常穿的,出訪是要清場,重重保護的,戍衛司令是要經常更換的,飯菜是要“宮人”先嘗的……可惜癡四只是衣衫襤褸,沒有防彈背心,每天出訪菜市場是無法清場的,更沒有戍衛司令可換,吃的飯菜又是殘羹冷炙,是沒人願意先嘗的……但是,我們的“癡大帝”還是害怕,尤其在他知道將要成為接班人以後,從那壹刻起,我想他自己的《狂人日記》經已開始書寫了,其他的大帝,莫不如此。蠢人做了大帝,因害怕而兇殘,越兇殘就越害怕,循環往復,猶如陀螺,團團瘋轉,終有壹天,頹廢倒地,殘喘而亡。 做了大帝,還要著作等身。譬如,習二大帝的書就洋洋灑灑寫了幾百本,本本豐功偉績,居功至偉,自不待言,且這些書,是不怕被禁的,不但不怕禁,還必須暢銷,大賺特賺,成為全國首富是小事壹樁。禁倒是不用了,但終有壹天,會直接進入焚燒爐,因為不論現在,還是到那時,用來擦屁股都嫌臟的。我就為癡四——“癡大帝”沒有著作存世而感到欣慰,不然,他生前遭人鄙視,唾棄,身後還有文字供人鞭撻、焚屍,將情何以堪!說到書,又要回到開篇的話題,被他們禁其實是壹種榮耀,龍應臺先生聽到消息後似乎是這麼說的。是的,好書如野火,禁是禁不住的,封是封不死的,暢快地燃燒,蔓延到民主與自由的每壹寸土地上,且火光瑩瑩,永不熄滅。既然借用了龍先生的書名,就還是以她的書名結束,不是玩名字遊戲。我不得不佩服龍先生的聰明,她選用的書名是《中國人,妳為什麼不生氣?》,而不是《臺灣人,妳為什麼不生氣?》,我來揭曉答案,因為,上面那個如癡四壹般的《蠢人,妳為什麼總是生氣……和害怕?》,所以,中國人才不敢生氣。 而臺灣人,不論現在和以後,他們都生氣,敢生氣,真生氣!不然,習二,夠膽就惹他們試試看? 九月十壹日(為911死難的人們哀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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