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摇子》 ——上部之《哑孩儿》 作者:(唐)飞龙 第五回 养父养母未婚配 义父义母曾失儿 (接上期) 竹灵子知道他想说什么,耳根子不禁一下红起来,但想想也别无它法,就别过头去回答:“那就说……我们是小夫妻吧……抟儿,抟儿……”心里一羞,怎么也说不下去。阮明流也觉得不好意思,心里却有一种莫名的欢喜,答道:“嗯,好的,我们见机行事吧。” 上到半山坡处,见一栋木头搭建的吊脚楼,凭着山势,几个脚站在山坡下,脚上是一块平台,放着一方大木桌,几把木椅子,沿着旁边有楼梯,楼梯上去几级右折,几级又左折,上去就到正门口。平台正对处是一个中等大小窗户,还亮着灯光。此时已是凌晨四、五更天,主人不在睡觉实在是稀奇。 阮明流和黎箬竹两个放轻脚步,蹑手蹑脚靠近,忽而从窗户传出来一个低沉苍老的声音,洪亮而有力,正一字一字,抑扬顿挫地吟词一首: 长生药,本是五行作。 子午三门开卯酉,四时运火合乾坤。 龙虎自相吞。* 吟罢良久,又闻深深一声叹息,过了一会儿,那人说道:“老太婆,你睡着了吗?我刚填的一首《陶隐居望江南》,你给听听,唉!可惜没有长生药,没有长生药!但就算有了长生药,又能怎样呢?还不是龙虎自相吞!哎,龙虎自相吞啊!……”啊字拖了老长老长,仿佛变成唱了一样。 沉默了一会,没人搭腔。他又自言自语道:“如果那晚子午时分,城中三门都紧闭不开,紧守不放,又怎会有乾坤被火烧得大乱!可恨可叹啊!……”啊字又拖得老长老长,还是如前一般地唱。 阮明流、黎箬竹听得云里雾里,不知这老头半夜不睡觉,为何在填词唱,而且词中似乎有不尽的哀伤,不堪回首的往事凭吊。正在迟疑是否该上去敲门,忽而又听见一个娇弱无力的,却又婉丽流转的女声,学着刚才老头的声调,也一字一字地吟词一首: 十月满,开鼎一团红。 数片残雪含五彩,解胎神水响玲珑。 气馥异香秾。* 吟罢,又咳咳喘了几声,说道:“老头子,你听着的吗?我也刚填了首《陶隐居望江南》,你醒着也听不见神水响玲珑吗?也闻不到气馥异香秾吗?快开门去吧,我们有客到了!”说完,又咳了几声,似乎正躺在床上。 这一下把阮明流、黎箬竹吓得不轻,那老太婆说的客人是指我们吗?我们都还悄无声息的,而且隔着这么远,怎么她已经发现我们?难道她有千里眼、顺风耳?正在想着,只听见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瘦小的身影和一个高挑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上来吧,朋友!寒舍难得有远客来访啊!是敌是友,请亮出招子来罢!”那个瘦小的身影说道,却是男主人,手里持一把剑。 阮明流把黎箬竹两个护在身后,双手抱拳,朗声说道:“在下秀水村阮明流,绰号碧渔子,只是携妻儿路过宝地,粮尽水绝,才冒昧前来叨扰,讨点东西果腹,吃完便走,承蒙给个方便,银两断不会少了的。” 那两人对望一下,点点头。女主人对男的说:“果然有个婴儿!哼……我虽然感冒了,功力竟然没减呢!听得到婴儿的玲珑声,嗯,只是他并没有真的哭叫;也闻到异香秾,这婴儿的味道还真特别。”然后转过头对碧渔子他们喊道:“你们三个,快上来吧!” 阮明流暗暗说了声:“来,我们上去,小心点,有情况我就开打你就跑。” “哈哈哈!我都说我的功力未曾减吧,你说这么大声真是如雷贯耳啊,什么有情况就开打然后逃?有情况你们还跑得了吗?”女主人笑得花枝乱颤,直唬得碧渔子两人惊诧不已,这么低声细语她也听得见?碧渔子不禁佩服,他向来自负自己的“凝神远听”之技,功力也算不错的了,可是比起这个老太婆来却又是小巫见大巫。话既然说开了,就没什么可担忧的,两人抱着抟儿上了楼道。 进得门来,阮明流少不得又抱拳作揖,客气一番。黎箬竹抱着抟儿,抟儿此时已醒,在竹灵子怀里手脚蹬着,似乎在说肚子饿。屋里甚是简单,就一张床,旁边摆着一张不大的方形高脚桌,几把木椅,床头有一个圆形的宽口竹篓子,里面有几件像伞的物件;另外里间是个小房间,应该就是厨房灶台。 主人也就四十开外年纪,男的矮小精瘦,五尺出头,但长得很是精干,留着一把黑黝黝的山羊胡,头上盘着个结,女主人却跟阮明流几乎一般高,方脸秀眉,容貌秀丽,脸上虽略显病容,却英气逼人。两人站在一起哪里像夫妻?却像姐弟两个,形象令人觉得有趣,引人发笑。又想,但他们并不是老头子老太婆啊,怎么互相这么称呼? 一看到抟儿,女主人眼睛转不开了,就紧盯着。见抟儿圆脸大耳,犹如佛祖福相,兀自在那眉开眼笑,蹬手踢脚的,眼睛发亮,就是嘴里不发一点声音;忽然之间,她原本忧戚的脸上不自觉地喜形于色,露出一股慈爱的笑容来,眼神没离开抟儿,却摆手对着男主人催促说道:“老头子!快,快去准备饭菜。” (待续)
转载自蒙特利尔《华侨新报》第169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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