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摇子》

——上部之《哑孩儿》

作者：（唐）飞龙  

第六回   圣手云芳初相遇 卢郎慈妹偶做媒

（接上期）

后来，我还是想看看奇士到底死了没有，鼓足勇气，从岩石后面出来，蹑手蹑脚地往前走，这一小段路走得我心惊胆战，脚都软了，生怕那两个凶神恶煞的黑和尚呼地跳起来，把我抓了去。还有十尺左右距离的时候，我听见奇士轻声说道，云芳，你过来，我早知道你在石头后面，我的腿动不了，你去把剑拿给我。我一听，高兴极了，他还活着！

就跑过去，看见两个和尚都死了，使大刀的和尚喉咙中了一把飞镖，仰头躺着，舌突目裂，形状可怖，原来是奇士在最后紧要关头发出了暗器，我却一点没看见他发暗器的手法，更没见暗器是怎样飞出的，也许当时我被吓得闭上了眼睛；另一个侧卧蜷缩在地上，胸口插着那把剑，我吓得伸伸舌头，看见奇士脸上也痛苦不堪，可是，他要我拿剑！那剑可是插在黑和尚的身上，而且他最后一刻想拔出剑来，他的手握在剑把上！我害怕之极，一个劲摇头，他惨然笑一下说，是啊，难为你了，要不，你把那手杖拿过来吧。

手杖落在离和尚几尺以外。我过去弯下腰拿，可是很沉，起码有几十斤重，我只好两只手抬起一头，然后拼命拖，一点点拉到奇士身边，他一手扶着左腿，右手拿到手杖，把它竖起来，试着撑了几下，忽然间就站了起来。看了我一眼，对我笑笑，表示赞赏，然后就一瘸一拐地走到和尚尸体边，用手杖将和尚的手用力一扫，手就脱离了剑把，然后俯下身，左手握住剑把，猛地一抽，那剑一道寒光而起，上面尽是殷红的血色，他将剑在他衣襟内侧细心拂拭了几下，马上洁净得很，仔细上下瞧了瞧，才反手插进背上剑鞘里。转回头对我说道，云芳，待会你去多弄点泥土来，我得把他们尸体拉去那边。我一听就明白了，过去不远就是陡峭山坡，他要把两个和尚尸首都丢到坡下去，然后用泥土掩盖血迹。

我把蘑菇都倒出来，马上跑去附近用篮子装泥土。回来看见他正吃力地拖拉那和尚，如是平时，他应该毫不费劲，可如今只有单腿，他就无法使出力气，我一是没力气，二也是害怕，就无法帮。只能用泥土把血迹一一盖上，又立即跑去装，几个来回后，发现他已经把两个大肥和尚都推落到山崖下去了，断手和大刀也扔下去，留着手杖走路。他倚在一棵树上喘气休息，我也把所有的血迹都掩盖好了，还在泥土上跳啊跳踩实了。他用赞许的眼光看着我，忽而问道，你家在哪里？我指着村的方向说，那边！他看着我说，带我回你家。我想都没想，觉得理所当然，马上点头道：嗯！

他笑着指指地上说，蘑菇！我马上用篮子把蘑菇装回去，带上他一步步往家走去。夕阳正落山，路上一个长长的影子在后，一个短短的影子在前。走着走着，他忽在背后笑着问道，云芳，那首诗你背出来没有？那正是我站着念诗的地方，吓得我瞪大眼睛，回头看着他，满脸疑惑像在问，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背诗？便点点头，然后一字字把那首诗背了出来，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念完，奇人大是惊异，连声称赞，你这小姑娘还真是机灵！我不好意思地笑，瞪大眼睛说道，可是我一点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怎么又是悲又是怨的，我只喜欢我的名字在里面！他摸摸我的脑袋，轻叹一口气说道，你年纪还太小，世道的艰难你还无法体会，无论国事家事，均是悲多喜少，怨深欢浅……朝廷正在腐烂下去，大唐江山日益土崩瓦解，受苦的只能是我们老百姓，生离死别，家破人亡的事每天都在发生，这些悲这些怨怎么也算不完，‘悲莫悲兮离别长，怨兮莫怨私自伤’，当所有悲怨都无法排解的时候，也就只能私下暗自悲伤了……云芳，你现在无法理解我说的是什么，等你长大了会慢慢明白的。

我点头，还是不明白，又问道，那我的名字为什么在里面？难道我的名字也是不好的吗？奇人哈哈一笑，说道，不，你有一个非常好的名字！‘剑横波而向秋野，垂玉箸兮沾云芳’……世间有太多的悲苦，我辈习武之人，自应站出来，横剑立于秋野之上，为民请命，向恶而战，此为之‘侠’，侠义之士，当像你头上的玉箸宁断不屈，像天上的云朵自由飘荡，才能沾上点生命芳香的意味。唉，我越说你会越糊涂了，云芳，你可知道，我刚才杀的两个黑和尚是从哪里来的？

我摇摇头，正为这纳闷。奇人的脸望向远方，说道，他们从一个叫天竺国的地方来，因为从那里传到我们中原一种叫佛教的东西，如今的皇帝沉迷于此，为了健康长命，大耗国财迎接‘佛骨’，这两个坏和尚便以为中原人士好欺负，到此为非作歹，哼！偏教遇见我，送他们上了西天。

我头一仰，天真地问道，西天？那是在哪里？

他苍白的脸色在夕阳下泛红，带有一丝狡黠的笑。而后面，一轮红日正挂在天边。”

（待续）

转载自蒙特利尔《华侨新报》第170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