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智能与未来的地覆天翻

玄野

爱因斯坦有一句名言：第四次世界大战，人类将用木棍和石头打仗。他隐含的意思是第三次世界大战中人类用核武器把自己炸回到石器时代。当然爱因斯坦的本意并非预测未来，因为如果人类用石头打仗，那种生产能力和运输能力下的人类的纷争无论如何也不能算世界大战了。爱因斯坦说这话绝不是效仿诺查丹玛斯玩个噱头，他的意思很明显，就是告诫世人绝不可以使用核武器。世界各国政客们也都默契遵循老先生的告诫，虽是做了充足的核武器储备，却在广岛长崎之后再无核武器的真正使用。政界的争吵就像网上流传的一段二狗吵架的视频，隔着栅栏时，俩狗吵得很凶；一旦将栅栏撤掉，有充分的机会互撕时，二狗立即言归于好。未来战争不会是核大战，也不会像一战二战那样把各大都市都杀个断壁残垣人仰马翻。那么，未来战争将会是如何景象呢？我不会乐观到以为世界政客都如善于演戏的狗那样叫两声而已，毕竟有狂犬病这事，丫真咬，而且还传染。下面结合人工智能技术的发展来畅谈些许。

半导体技术在近二十年中一直维持超高速发展，而最近几年的突破更是将AI 直接推入人们的生活。AI或者机器人在人类生产生活中的应用将越来越广泛，人类当下所承担的许多任务往往是不适合人去做的，里面有技术问题，也有伦理和终极价值理念的问题。首当其冲的就是航天工程领域。人本是一个超级多功能多需求的个体，一个航天员在太空中所作的工作是极其单一的，而这个人的吃喝拉撒睡等各项需求却是基本完备的，一样都不可以少。航天员的服务系统十分复杂，载人航天器的有效载荷中很大的比例是这些设备。也就是说，载人航天器中有一个给人完备的生活服务系统，而航天员的作用却是十分有限的单一的机械功能。随着机器人技术的飞速发展，那些原来由航天员作的机械动作，完全可以由机器人来取代，甚至于做得更好。所以机器人将是太空技术的下一个变革者，原来的一些大型航天器将很快地进入历史。至于所谓移民火星之类的计划，作为一个梦想是不错的，毕竟梦境可以无限美好，也不必考虑任何工程壁垒。庄周梦蝶，蝶梦庄周。梦的意义还是巨大的，几乎就是半个人生了。

AI/机器人与人的区别在哪里？人是超级复杂可完成各种各样任务的系统，而机器人基本就是单任务或者简单几个任务的系统。人需要超级繁复的后勤支撑，自身需求是高度复杂多样的。机器人所需要的后勤支撑很简单，其自身需求也很单纯。人对环境的适应能力很差，温度，压力，空气，阳光等都只能在人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变化。机器人对环境的适应能力很强，这倒不是说机器人有孙大圣的修为，而是说所预定的工作环境不同，你就设计不同的机器人就是了。就拿alphaGo为例，如果你让设计者搞一款机器人，让他真正坐在李世石柯洁之类的对面开一局，可能真把美国的设计者难倒。但是对围棋真正有价值的是AI的围棋思路，而不是对人来说最基本的那些机械动作，诸如握手，落座，落子等等。于是alphaGo是标配了一位肉臂才出现在世人面前的。所以这里的机器人的工作环境就纯粹是围棋运算，AI就够了，不用机械运动那些功能了。基于如此的一个准确又单纯的需求而设计的围棋智能机器人就在一两年之间踏平世界围棋界而被人们尊为围棋的终极角色，神级的存在。

因为这样的现实，我们可以为不同的工作环境设计不同的机器人，而不用让全人类使出吃奶的劲来在一个不适合人类存在的环境中生造出一个小的生存环境来。人类是上帝设计的产品，他们只适合于在地球上生存，而且必须是地球的陆地上，必须在某个一定温度范围的陆地上生存。比如太空中是完全不适合人类生存的。当年苏联人和美国人开创了载人航天，把人放到那个不但鸟不拉屎甚至于连微小的细菌病毒啥的都无法生存的空间中去，他们要解决的问题是极其繁多的，从吃喝拉撒睡一直到心理健康，事无巨细都要提供人道的服务。那为什么航天工程要搞这样的东西呢？因为有大量的工作只能由一个人到太空中去做。虽然那些工作极其简单，可能是固定一下螺母，或者操作一下望远镜和相机之类。如今因为芯片集成度的提高，可以独立完成人的某项技能的机器人也已经成为现实。那么我们就可以针对某种特定的工作环境下的特定工作需求来设计特定适应能力且完成某项工作的机器人。基于这样的现实，原来要完成某项太空工作所需要的人就没有必要，而只需要运载一个机器人上去就可以。这样的机器人，其重量可能是人的百分之一，而且他所需要的环境就是一个充电插口，而不需要那个沉重的宇航服，更不需要准备食品，也不用马桶，防范太空辐射的手段也简易得多。这样的机器人带上太空的只有那个特定的功能，而完全不会把那些无穷无尽的人类的功能带入太空。我们再延申一下就会发现，月亮不是人生存的环境，火星同样也不是人类生存的环境，把人发到那上面去完全没有实际意义，一个很小的机器人就足够了。以后载人航天会向太空旅游方向发展，而马斯克先生三番五次地喊千万不要搞机器人和AI，而他就是大肆宣传火星移民计划的主要人物。仔细回味一下，这商业头脑，不服不行啊。

机器人对于战争的影响也将是划时代的。均势的敌对造成了人们想象着以一种无法阻挡的武器形式来实际核威慑。AI尤其是机器人在战争中的应用正在变成一个无法阻挡的趋势，未来战争中甚至于就是机器人的战争，一方的机器人战争失利以后基本只有投降的选择了。那时拿着武器上战场的战士就像当年烧个符子就可以刀枪不入的团民了。机器人武器可能的攻击目标将首先集中在各种军事设施, 诸如核基地，空军基地，海军基地。

对于任何一个人造系统，众所周知的事实时，破坏一个系统很容易，而建设一个系统却很难。这很有熵增原理的味道，因为整体的趋势是走向混沌，所以达成混乱的那个方向就相对容易了。然而，上帝又创造了生命，而生命最典型的特点就是秩序的达成。于是世界这个整体就出现了在太阳不停输送能量的前提下，生命在不停的成就秩序。而这个简明的逻辑如何体现在武器与战争的发展上呢？当下核大国的炸弹可以把整个地球覆盖几十遍，当然地球依然存在，该公转的公转，该自转的自转，地球上遭殃的是各种生命，当然核爆之下最脆弱的非人类莫属。这当属于典型的熵增趋向了。而生命的自组织趋势是如何体现的呢？当然，上文所提的二狗吵架是其中的一个体现了，另一个体现可能就是未来武器的核心发展方向了。固然，人类社会这个系统易毁难建。同时，各种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同样也是一个庞大的体系，同样也是易毁难建。我们可以大胆的猜测一下未来武器的走向。未来武器有一个趋势就是以小型AI 设备来破坏核武器这种大系统。建设一个核武系统很复杂，但是用机器人来瘫痪这样的系统将十分简单易行。当机器人技术愈发成熟，物理距离这个壁垒变得越来愈脆弱，而核威慑这玩意就会最终变成拥有者的一个个大包袱。机器人武器也可能定位在网络设施与社会生活设施上，如供水供电供油供气等等。交战双方首先需要争夺的就是机器人领域的海陆空的控制权。这种控制权一旦丧失，那一方的军事与民用设施将暴露在机器人武器的打击之下。不必轰炸，切个光缆或者在高压线上搭一短路铜板就可以瘫痪一个社会了。这由小机器人来操作将会防不胜防。

当代社会有哪些职业不适合人类操作，又是社会所必须的呢？其实这样的工作很多，咱们简单列举几个稍作分析。最常见的，消防队员就是一个环境很恶劣的工作，这个职业面临的危险很大，其实际工作环境不适合于人。用机器人来灭火和救援将是一个虽然遥远却可以期待的方向。火灾中对人危害最大的往往不是火，而是烟。一幢大楼火灾之后基本熏成炭的样子，但结构并没有被烧坏。像世贸大厦那种情况是绝无仅有的。这种环境对于每分钟都要呼吸的人而言是致命的，而对于机器人而言却影响不大。机器人救援时因为各类传感器的便利以及与同僚的通信交流可以使得它们能够穿行于浓烟之间避开高温区域而高效低伤亡地完成救援工作。因为消防机器人需要与大型机械协同合作，其具体设计可能和太空机器人差异很大。地震与森林火灾的救援也有各自独特的需求，这里就不再展开了。矿业生产以及酷热环境下的建筑工作同样会是机器人大显身手的领域。

要说最不适合人类的工作是什么呢？那就是战争。这也是机器人用于战争的最主要原因。当我们上升到人道的时候，战争基本就是不应存在的事情了。未来的战争将会由机器人主宰。未来的战争是否可能是一方的机器人对阵另一方的战士呢？在某个短暂的阶段会是这样的场景，就像历史上枪炮对冷兵器的碾压一样。但是这种情形在每次战例出现以后都会刺激全世界各国用各种方案来避免这种层次不对等的战争，就像被虐惨了的冷兵器一方迅速升级到枪炮那样。这个阶段会很快过去，继而迅速进入交战双方都在拼机器人的阶段。人类战争模式进入这样的一个相对稳态的状况后，实际的战争就像当下的网络游戏一般，只是那时的损失不会是虚拟的，而是实实在在的损失。战争在那个时代就不再具备人口控制的功能。那时的战争中当机器人败下阵的时候，这一方除了投降，也就没有其它选择了。当自己的机器人无法实现对己方的保护以后，自己的通信运输甚至于能源供应水供应都会被干扰甚至被停滞。对于明智的政治家，战争自古其目标就不是屠杀同类，而是达成自己的控制能力。古代与未来的主要区别在于，以前是人出现在战争过程的外部，资源与社会机构都被保护在中间。机器人的出现会转变这层架构，机器人会冲在最前面迎接对方的攻击，以保护自己的资源与社会架构。战争的目的和战争胜负的最终决定标准绝不是杀戮的数字，而是对资源与人类所依赖的各种社会机构的控制权。由此可以预测，未来战争的发展方向将是用机器人来控制对方的各种社会机构的运作。人是作为机器人的操纵者而进入战争的。

人工智能这个定义如同既往的一些现代文化定位，其大前提是人类对自我智慧的骄傲。AI与机器人都是一种工具，至于这种工具所具备的智力与能力是否会超越人类，似乎是一种伪命题。人的目的性与价值理念中对人类整体利益的达到信仰层面的执着，当然是人类得以自保和发展的核心要素。而同时，这个特点也导致绝大部分人都有着被另一种智慧与能力取代的焦虑。如果我们向神的层面上追溯一下，会发现这种焦虑是完全多余的，用来糊弄韭菜倒是个好招法。人类文明是基于价值的，而神的层面上却是无价值甚至超价值的。作为机器人那一方，或者说未来的机器人世界，应该是一个无价值的世界。作为单独一个机器人，它是有价值的，就是人为为这台机器人指定的目标任务。比如alphaGo，它的价值就是胜下一盘棋，而其自身的存在与否并不是它所追求的价值所在。人类整体有一个智慧，而作为每个人的个体又有着完整的智慧。整体的智慧通过个体智慧凝结出来，而个体通过学习有着包涵整体智慧的任何一部分的可能性与能力。这个结构在机器人世界是不同。机器人没有进一步学习的动力，不搞活到老学到老的那些劳什子。给人类完成一定服务就足够了，完成任务后就等着回炉再造了。人本身没有必要为机器人设定一个自我成全这种价值，而机器人世界的价值原则应该就是神与自然的无价值原则。无价值原则实际上比人类的价值理念高出几个层次。个人以为，神为机器人所规定的路线不会从一个高层次的无价值体系降阶到人的价值体系。

求生的本能是人得以生存的核心品质，而人类整体的自我成全的本能也是人类延续的基本要素。但是，机器人将取代人类的判断，基本还是某些人对人类前途的焦虑。借用佛学的话，就是六道轮回中人看轮回外的事物。

为什么当代会有那么多人有着对机器人毁灭人类取代人类的焦虑呢？首先是机器人这个称谓中对人这个概念的借用，从而导致人们错误的以为未来的机器人都会照着人的形象被创造出来，就像所谓神照着自己的形象造人那样。实际上现实的机器人发展方向将完全不同，人形机器人或者狗形机器人只具备研究价值，实际应用中只有符合经济规律的机器人才可能被批量生产出来并逐步发扬光大。从工程角度看，机器人是工具而不是人。从哲学角度看，机器人是无价值原则下的存在，而完全不是人类这种有着明确自我成全的价值目标的存在。另外一个原因就是被种内竞争充斥了的人类历史使得许多人内心里充满了自我生存的焦虑。任何一个战斗力强大的事物出现都会招致大批人焦虑失眠，无论是彪悍的物种，还是强大的外星文明，抑或是当下的机器人，都是如此。在不久的将来，当机器人相对普及到各工程领域之后，人们会质问当下的我们为什么会有如此荒唐的疑虑。机器人为了什么要毁灭人类？它自己是一个无欲无求的存在，为啥要给自己增加一个莫名其妙的焦虑？把人类毁灭了以后它自己来统治世界？机器人没有那么混也没有那么蠢。当下这个世界是谁统治的？是人类吗？小心遭雷劈。

人类自我成全的价值体系应该是人类的核心要素之一，应当重视，但却永远都不要自大。斯宾诺莎用欧几里得几何学的方式用逻辑推理的方式推论出人类的最高道德就是谋取全人类的福利。这个逻辑激励了后来的诸多志士仁人，从而以后的世界就出现了诸多献身于这个伟大理想的人。然而，以受限于时空的一个有限的智慧来实现时空方面相对无限的人类的福利，如果您稍微明白点老子所谓的“自知者明”您就应该感觉到其中哪里不太对劲。从这个角度上说，博爱是一个人值得崇敬的品格，因为这是活在当下的你对活在当下的同胞的关爱态度。如果一个人要为世界设定一个完美的制度或者打造人类的终极理想社会，这时就要小心了。这样的一种乌托邦理想，如同秦始皇那样，自以为崤函险峻，关内沃野，佐以法家制度，可传万世永世。其结局世所共知，他留给后世的最主要遗产就是对华夏文明的空前绝后的祸害。

机器人将遍布人类生产生活的每个角落，当然农业也有广阔的应用前景。农业尤其是传统中国农民的精耕细作模式其实也是一个十分严酷的工作环境。农业机器人将未来农业回复到精耕细作的模式，同时也会替代百年来的农药与转基因等农业生化技术。如今的转基因农业在一方面的目标是提高产量，而另一方面的目标则是降低农民的劳作强度而提高农业的生产效率。转基因农业一直以来都有争议，当然最确凿的危害不是对人类本身而是对自然生态的粗暴与残酷的灭绝性干预。农作物不再是人类与许多昆虫等小生命所共享的资源，而是人类彻底独享的资源。为了给相关昆虫等小生命留个活路，美国的转基因农业产区总是留一些很小的区域种植传统农作物，从而给其他生命留个逃城。因为转基因的后果莫测的弊端，传统非转基因农作物在世界上依然是农业的主流，而有机农业也因为对当代农业生化技术的忧虑而蓬勃发展起来。机器人在农业方面的发展也将为传统农业模式和有机农业的生产带来巨大的助力，大幅度降低农业的劳动强度且提高生产效率。从这个角度上看，以后几十年将是机器人技术给农业生产带来天翻地覆的变化，回到那种精耕细作的生产方式，从而逼迫农业生化技术逐步退出历史舞台。农业生化技术包括农药激素和转基因等等，本身是一种到如今都没有人彻底明白其将对生态圈有何种破坏性影响的技术。机器人在农业上的影响效果基本是机械性的，比较普遍的如机器人通过图像识别后可以做激光除草和激光杀虫，也可以做机械采摘。本身农业机器人仅仅是人眼和人手的替代者，不过是提高生产效率而已。因为对生化技术的替代，这种影响又是生态意义上的。所谓民以食为天，也许未来的农业机器人才是对世界影响最为巨大的变革。至于战争机器人等等更多的意义是为某些人提供了一个发泄渠道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