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7/2010 Mostly Cloudy 65° / 44° 外祖母马上102岁,用她的话来说是不简单。2009年一月为她的100岁庆祝时,当地民政部门都提前知道了,还送了礼钱呢。 为庆百岁大寿,兄长张罗在当地碗厂订了几百个印红字的小碗,八个一组分送来宾。兄长说,习俗是在百岁大寿时,有客人会用碗装些剩饭剩菜回去,为的是沾上点喜气。酒店的碗会因此丢失不少。据说这次客人有了新碗,都很高兴,竟没一人装走饭菜。 --- 外祖母读过私塾。在女大当婚时填房当了新娘。因为这个缘故,外祖母年龄在大舅和二孃之间。外公和大舅是四川大学法律系的校友。从未谋面的外公大半生都在为国民政府做法官,任职于四川的高县。一天到晚处理的是民事纠纷。有钱、有权的和无钱、无权的官司在任何朝代总是不好办。外公可能出过差错,但一直秉公执法,不受贿不偏心。告老回乐山牛华镇时,还惊动了百姓。为他送行,恋恋不舍。 外公解放初当过政协委员,到后来统战就不提了。外公在古稀之年身体好,胃口也好。也就没能渡过1960s初的大饥荒。 在高县有一帮佣。外祖母要回牛华时问她以后将会如何谋生。说是要去摆个烤红薯的摊子。外祖母于是买了几十斤红薯和烤炉赠她。 母亲有记忆的日子多半是从牛华开始的。读国小时,她最爱在放假时去表姐家玩。有几里路要走。她表姐家有一个桔子园。树上的桔子是全家人油盐柴米的来源。家里的任何人都不能去摘来吃。母亲偶尔吃过的是卖剩下来的个把个桔子。 母亲表姐家比起劳苦大众,日子还算好过。虽然外公存好了母亲和小舅以后上学的银元,家人也衣食无忧,年纪尚轻的外祖母还是在家门口摆了个摊子。每逢赶集的日子,家人就要摆茶水免费供应远来的贫民。母亲说过不止一次,那时人民真苦,衣不遮体,食不饱腹的人很多。好些人早出晚归,天天劳作,为的是能买一盅米回家下锅。镇上卖米的大都要用一个竹片把装满米的盅子沿着盅口刮一下,不让一颗米比盅高。母亲说外婆从来都是用盅子舀米后就直接给顾客了。 大方善良有同情心,外祖母又很知足。这大概是她长寿的外因。但是,长寿虽让人羡慕,外祖母也在抱怨腿脚不灵,视力不好不能读书看电视。喜欢打麻将,想输钱都找不到人来了。 母亲遗传了外祖母的大方。早在1990s, 一远亲的妻子来母亲的医院就诊。胆囊结石导致孔洞,因为贫穷,拖到最后一刻才来治。带来的几百元钱差远了。医院要母亲作保人,要末就请人出院。不治就亡,无钱不治的事在中国太多了,天天都有。母亲二话不说买了单,一万多元换来了一张欠条。曾问过母亲欠条一事,说都不知道放在何处了。 ------ 二孃国中毕业后就嫁人了。二姨父川大经济系毕业后在为国民政府做事,曾是乐山的税务局长。家里有个丫鬟。姨父见她聪明伶俐,就要供她去读书。以后娶了她为二房。解放军来川的前年,姨父见势不好,辞去政府工作,在成都的一银行找了一差事。二孃不愿去成都,留在了乐山,一直永远。二房随行。 也是运气,共产党当政后的有一件事就是镇压反革命,二姨父因此逃过了这一劫,但他认识的好多人都掉了脑袋。但二姨父还是被发配去了康定,就是那个跑马溜溜的山上,只有一朵溜溜的云的地方。不多的收入养着乐山、成都两家。也算是人才,70多岁单位才让他退休回乡。 1990年,二姨父的一中学好友从美国来看望他。好友学的也是经济。抗日战争胜利后去了台湾谋生,后移民定居西雅图。俩人相比,二姨父后半生的日子多了些坎坷,辛苦和共产党当政时特有的思想改造历程。唏嘘感叹不已。 ------ 大舅以前做律师,以后教中学。唯一的妻子没能熬过文化大革命。老校长舅舅一挨了批斗,舅母想不通就自尽了。除此之外,一生还算平淡顺利。 ---- 其实,我老母亲娘家之事不足为道。母亲娘家人还不在社会的底层,苦大仇深的人家多的是。清末以来,作中国人一直很苦,贫穷,战争,内乱,好多时候连做人的尊严都得不到。好在中国在进步了,近三十年更是在跳跃向前。我佩服刘晓波和同伙在为中国的事情喊叫,虽然对他的详细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也佩服共产党内部的革新力量。我看到了中国群体、个人在为自身权益奋争,在为改变努力。因为这些,中国社会将会更合宜。这不,中国也在包机去吉尔吉斯斯坦接华侨回家了。最近还派专机接钓鱼岛事件的渔民船长,撇开事件,专机本身就让人心头不由一热。话又说回来,失去了中国国籍,我这点心热,算是有点反应过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