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于2012年春节前) http://blog.creaders.net/zxtao888/ 隆冬时节,天天是晴天。早晨上班的人们行色匆匆,从大街小巷赶往车站。东京人对气温比较敏感。女人们自不必说,男人们也是装备森严。手套,围脖,眼镜还有口罩全副武装。刚上了拥挤的电车,马上塞上耳机,打开手机。秉性难移,我还是出门不爱带伞的习惯。收起手机,故意最后一个上车。图个面对车窗,好观赏窗外的景色。熟悉的河川,桥梁,花草,树木,车站和街上的行人,一一从车窗掠过。电车停靠在一个叫下板桥的小站。朝霞洒在站台上,偶然看见路旁有一棵楝树,树干粗大,丰茂的枝杈上结满黄黄的楝树果,在阳光下泛著金灿灿的光。多少年没见着楝树了。电车继续向前,池袋,新宿,涩谷。我却陷入了遐思..... 我出身的家早已因拆迁而消失了,但她清晰地留在记忆里。座北朝南的三间瓦房,虽然简陋,但横平竖直,白墙红瓦。两扇大门上红漆黄描著一副对联:为人民鞠躬尽瘁,干革命赤胆忠心。南墙两侧窗户的上方是喷漆的君子兰花盆和戴军帽的毛泽东头像,黑线条红五星。房后是泥巴墙的院子。这种泥墙在一米高处加了一层稻草,用于挡雨。再往上是树枝和绳子做成的篱笆。墙外是公社的稻田,墙内是生活的天地。房前有块宽敞的场子可以用来晒粮食和柴草,场子的南面是一条约两米宽的小河沟,东西向延伸而去。河沟里长著茭白。水很清可以看见泥鳅翻滚和小海虾爬行。沟的对面也是泥墙和稻田。清风徐来的时候,倒也真是喜看稻菽千重浪。小村庄有几户人家,格局类似。放眼全村,挨住围墙,河沟以及各家的分界都是一棵棵粗大的楝树。 楝树树干光滑呈黑色,春天开紫色小碎花。树枝黑质有白点,很像称杆。冬季果实累累,可惜是个苦果。常看见一群八哥飞来美美地吞食它。楝树生长很慢,都是先辈所栽。我曾问大人为什末不栽枣树,梨树,偏栽了楝树?答曰,淘气。后来自己似乎明白了。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有好果子吃,自然有人攀折,不易成活长成大树。楝树材质硬脆,不能做梁,打家具还变形,似乎只能做烧火柴。但它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保护点缀了小村庄,传承了祖先的土地和父爱母爱。 命运的捉弄,少年要离开这小村庄,离开家乡。总以为外面的世界很精彩,走时不带留恋,更没注意到楝树的存在。从湾里站座上北去的火车,短短的二十一个小时,第一次跨过长江越过淮河,第一次亲眼看到天安门广场。我成了另一个鱼缸里的鱼,开始适应新的生活。离家时,父母担心的天冷和面食。其实都不对,北京冬季供暖很好根本不冷,吃的也没问题。唯独那风沙和干燥的空气让人难以适应。北京有荷塘月色,但我们出生江南水乡的人并不大惊小怪,不过是一个荒岛和一圈荷塘而已,尤其在冬季,当滑冰的人走后还有些凄凉。当然景色于人跟心情有关,春风得意时看什莫都美。在北京十几年,没见过楝树。倒是房东的小院里有两颗枣树,大爷用它挂鸟笼,大妈打枣送亲邻。空气干燥,洗衣不用晾到室外,晚上洗早上再穿也来得及。冲完淋浴一不小心要出鼻血。我虽不习惯天气但喜欢北方的白杨树。从五道口骑车进城。路边是一排排白杨,高大挺拔。白杨树上长著很多神秘的眼睛,看住你像要倾诉什莫。那时年轻上进,我对著这神秘的眼睛领会到的是,不畏风吹雨打,任凭酷暑严寒,追求正直向上。 命运再一次捉弄,随著出国的潮流,我丢下北京户口来到了东京。初来异国,语言不通,难免事事局促。忙找房忙找工忙去入管。一路的好景色无心观看,更没工夫想其他。岁月流逝,渐渐地我掌握了他国的人言鸟语,甚至还有了他山之石可以引玉的优势。于是也自然而然地有了摄影和观赏美丽岛国的闲情,触景生情,追忆往昔。 电车到达了山手线的大崎站,快到公司了,我从遐思醒来。一颗楝树,勾起了遥远的记忆。离家时我并没在意它的存在。或许栽树的人,树下的家,树上的鸟叫声,还有父母年轻时的面影,,,,家乡的点点滴滴,早已植入了少年的脑海。出门在外的人,但你离开家的时候,内心一定带著很多期盼而很少想到这一走会失去什么。将来你常回忆的就是失去的。于我就是那楝树。 新春佳节已经来临,愿回家的人们珍惜这团圆的美好时光。祝网友春节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