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个习惯,无论看书看电影,我一定要先知道结尾是否光明才看。我不喜欢悲伤的结尾,更不喜欢那种无法预知结尾的悬念感。我天然人的里面会害怕未来,即使信主多年,常需要靠主才能克服那种惶然、没有把握的感觉。 一个偶发的原因,我成为了一名志愿者,走进了一所坐落在优美山间的精神病疗养院,我要去的部门是老年部。里面收治了既有一般意义的长期各种精神分裂症或智障的病人,又有因为衰老退化的老年性痴呆或海默氏病人 (Dementia and Alzheimer's disease) ,同时还包括因为重度忧郁症想自杀的老年人。 我至今记得第一次如此近距离观察这么多行将朽木的老人的感受。那种震撼感,如此清晰地植入我心,无法忘怀。 我所参与的第一项是音乐节目。每两个星期,这个疗养院都会请一位吉他手,为老人们演奏熟悉的音乐、带他们唱歌。这位吉他手同时也是附近一个教会的牧师。音乐时间是在老年部的活动厅里举行。大厅里坐了20-30位老人,他们每人都带着厚厚的纸尿布,有人因为精神的原因,必须被软布绑在轮椅上,以防他(她)们摔倒磕碰。空气中可以闻到消毒水的气味,即使这样,也无法掩盖人体腐朽的气息。(很抱歉用了这个“腐朽”词) 在老人们差不多坐好之后,灯光暗下来,留下前面的灯光给电吉他手,音乐响起,我的任务差不多就在这时开始,我需要穿梭在老人中,负责把冰激凌或小杯果汁小心发送给他们,并在他们用完之后,帮他们扔进垃圾箱。 音乐时而快乐,时而舒缓,有些老人很安静地听着,有些老人开始流泪,有些老人不停喃喃絮语,也有些老人试着拉住我,告诉他/她们幻觉中的恐惧或担心(比如,校车要来了,她必须回家接小孙女)。 已经在这里工作超过20年的治疗师助理杰夫告诉我,音乐是如此的有力,老人们在音乐时间的表现与平时会有些不同。熟悉的音乐时而让他(她)们快乐,时而让他(她)们忧伤。看到有人伤心难抑时,杰夫会给他们温柔的拥抱,借给他们温暖的肩膀。 我最后终于坐在幽暗的角落里,泪流满面。如果这是人衰老以后的结局,真是可怕,任你有怎样的智慧、才情、容颜、爱、恨,这间活动室里所传达给我的,只有腐朽的感受。 在那一刹那,我对于未来的所有的恐惧、无奈、无助、无法预知等顷刻之间彻底淹没我,同时一种无法名状、无法表达的悲哀环绕我,我好象除了流泪,什么也做不了。 很快,我和里面的工作人员回到了他们的办公室,好吧,作为一名志愿者,这样的开始很丢脸,因为太震撼,即使到了办公室,我仍然继续流泪。好在在场的每个人,都很理解,这真让我心里满怀感恩。杰夫开始告诉我他的故事,他是很好的主内弟兄,他说他爱这群人,他们就象他的家人,他持续把自己的2只狗送去训练成为"Therapy Dog",会在工作之中把狗带来给老人们安慰。 到了开车回家的时候,看见美丽的枫叶满山遍野,我不知道我刚才经历是不是梦境,对我而言,它好象存在于另一个世界,但又不是,它就是这个世界的一部份,只是,它坐在角落静静地等候我迈入。 我开始想,我可以有一天选择安乐死吗?我可以在我还清醒、还快乐的时候有选择的权利吗?可我是一个把生命交托仰望上帝的基督徒,我为什么对未来如此焦虑呢?我于是开始祷告,先就说下一次的志愿时间,我对主说,请求袮给我勇气和力量,要不然,别说未来,就是马上面临的第二次的志愿时间,我都勇气殆尽。 第二次很快来到,我鼓起勇气,强打精神,再次来到这里。仍然在活动厅,这次的任务,是陪老人们涂色彩,用的都是学前班儿童的绘图页。杰夫把狗带来了,那只棕色的狗在老人们中穿行一阵,最后依偎在我的腿边,谢谢这次温柔的狗,在那个环境中,给我了许多的温暖和安慰。 我开始陪一名老奶奶涂颜色,她得的是老年性痴呆(Dementia),时而有点清醒,时而很糊涂。期间,她突然对我说:“我要同你分享一首特别棒的诗,我最喜欢的诗。” 然后,她从她那件有些发旧的外套中,拿出一张有点破损的纸张,打开它,象孩子一样快乐地大声唱出来:“耶稣是我亲爱朋友,担当我罪与忧愁。。。” 浮生如梦掠过,只有这个歌声,听在我耳边,盖过周围一切声音。我无法透彻那样的情况,我只知道,在那样的情景中,慈悲的救主透过这位衰老的妇人给了我莫名的勇气、因为依靠祂而来的勇气。 约伯记:19:25-27 25我知道我的救赎主活着,末了必站立在地上。 26我这皮肉灭绝之后,我必在肉体之外得见神。 27我自己要见他,亲眼要看他,并不像外人。我的心肠在我里面消灭了。 P.S 我很感谢神给我这段经历,那段经历始于去年感恩节前,它所带给我的远远大于我所能付出的。文字有限,很多感受难以一一细述。 推荐文章一篇 哥伦比亚国际大学校长Robertson McQuilkin为了他照顾他身患老年痴呆症的妻子辞职,照顾了她25年,直到她离世。下面这个link 是关于他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