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的牧雁人2019.07.13 ccdai 阅读 900鸿雁
鸿雁，天空上，队队排成行。江水长，秋草长，
草原上琴声悠扬。
……
我很喜欢蒙古族歌手呼斯楞演唱的《鸿雁》，悠扬，深沉。静静欣赏，脑海中会浮现一幅图画，一行行，一排排的大雁在高天上自由的飞翔，飞向天边，那视线不可及的远方。
秋来春去的大雁，历来是游子寄托思乡之情的信使，许多感人的历史故事都有大雁的身影。
例如“鸿雁传书”。据《汉书》记载：公元前100年，汉武帝派遣苏武出使匈奴，不料匈奴发生内乱，苏武一行被扣留，被流放到今贝加尔湖一带牧羊。后来汉朝派使者要求匈奴释放苏武，单于谎称苏武已死，仍不让其返国。这时汉使编个假话，称：汉皇曾射下一只大雁，雁足上系着苏武的帛书，说明他确实未死，于是，单于只得把他放回汉朝。这样就有了鸿雁传书的美好传说。而鸿雁也赋予了信使的符号。
关于鸿雁最感人的诗句，应该是元好问的那首《雁丘词》：
问世间、情为何物，
直教生死相许？
天南地北双飞客，
老翅几回寒暑……
一只大雁被猎人射杀，其伴侣在空中哀鸣，徘徊多时不肯离去，最后竟一头栽下寻死。诗人感慨于鸿雁对伴侣忠贞不渝，借物抒情设问：情是什么？难道还有比生死相许更坚贞的真情吗？问的情深意切，哀婉悲伤，成为歌咏爱情的千古绝唱。 
扯得有些远了，转入正题：
话说世上无奇不有，某天家人看到一则新闻：说是离文登不远的荣成有个奇人，做了件奇事，在大山深处的山谷中开辟了一个世外桃源，经过十余年的努力，驯养了上千只的大雁。这个山谷因此有了美丽的名称：“雁恋谷”。
这消息有些不可思议，据我所知，大雁这种候鸟冬来春去，严冬到来之前飞往南方过冬，天气暖和，又会向北飞，大约停留在中蒙、中俄边境那一带的无人地区，觅食、交配、孵小雁，周而复始，天性如此。也许路过山东时会偶尔停留片刻觅食，怎么可能长期停留呢？
于是，在好奇心驱使下，选择一个晴朗的日子，和家人一起，开车直奔雁恋谷，去探个究竟。
山里行走，导航真是个好东西，在GPS的指引下，大路转村路，村路转土路，土路转山道，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七转八转，一块大石横在路前，上书三个醒目大字：“雁恋谷”。
说实话，刚看到雁恋谷，我多少有点儿失望，虽然这里也称的上山青水秀，但在我的想象中，既然有上千只的大雁，谷中起码应该有雁鸣鸟叫，大雁翱翔，就像那个科幻电影，《阿凡达》啥的……
实际上谷中非常寂静，除了水中有一群大概是看到我们到来，远远避开的雌雁和她们的宝宝小雁。雁群非常警觉，能感到它们敏感的防范之心，哪怕一个小小动作，甚至观看和拍照，都能引起它们的骚动。
谷中半山腰处有几间平房，应该是管理人住的地方。于是我们向房子走去，这时
谷主出现了。
一个人从房间那边快步向我们走来，一边走一边向我们摆手，意思应该是不要大声说话。
这个人的相貌外观颇有些另类，长发过肩，须髯飘飘，着装随意，你可以说是仙风道骨，也可以说放浪形骸，鹤立独行。
谷主自我介绍姓孙，本地口音，十分健谈，典型的山东汉子，旷达豪爽，热情好客。
孙谷主表达的意思是欢迎我们来参观，但是现在这个季节是大雁的换毛期，雁群无法飞行，所以它们非常敏感也十分警觉，哪怕直视它们也会引起大雁的不安和骚动。所以不要大声喧哗，不要急着拍照和接近它们。
这时候我才发现，远远的山谷深处的草丛中，隐隐约约还藏匿着许多的大雁，它们探头探脑地向这边张望，不时传来“嘎嘎”的叫声，似乎在互相传递着某种信号。
孙谷主笑着跟我们解释说，大雁对陌生的东西具有天生的警觉性，你们刚刚到来，它们无法判断你们的意图，所以还需要一定的时间让它们适应，证明你们是安全的。这样吧，你们先到我的房子一坐，这样可以给雁群一个你们是无害的信号。
于是我们走进了主人起居的住所。从住所的窗户向外窥望，雁群果然安静了许多。
孙谷主的住处简单（也许用寒酸更恰当些。），只能算可以勉强度日。屋内唯一引起我们注意的是，墙角处有两个燕子窝，主人指着桌子上的燕子排泄物笑着说，你们进来时它们刚飞走了，一会儿还会回来。
果然，两只小燕子从窗户钻了进来，在屋里转了两圈，停在了燕窝旁，好奇地注视下面的陌生人。
看来小燕子与主人，已经和谐地、同在屋檐下生活日久了。
聊天的话题自然离不开雁恋谷这群大雁。为什么要在这里养雁？多长时间了？如何维持雁恋谷野雁的生活？今后有什么打算？等等……
主人说：他在这里已经十多年了，小时候对乡村田野中落满铺天盖地的野雁印象极深，而现在大雁越来越少，就萌生了驯雁的念头。他喜欢这里的深谷幽静，流水潺潺，觉得是个养雁的好地方。中间当然也经过了许多挫折，摸索了很长时间，例如大雁曾经大量死亡；发展到这个规模并不容易。另外还要防止歹人的偷盗，偷猎，破坏，所以要常年驻守；因此费尽了心力等等。
至于他是如何在此坚持的，孙谷主告诉我们：他的家人还是非常支持他保护野生动物的作为，两个女儿经常来看望，他的妻子每星期都会送来一周的食物，使他能够坚持下去。（必须为孙谷主的家人点赞，因为亲人的理解和支持，才是他持之以恒的、实实在在的物质和精神保障。）
又聊了一会儿，主人注意听了听远处雁群的动静，对我们说，应该差不多了，我去把雁群引过来，你们可以近距离观察大雁了，说着他起身走出房间，拿了个塑料桶，里面放了些玉米粒，解释说这是大雁最爱吃的东西，然后，一边向远处的山谷走去，一边口中发出似乎召唤雁群的“喔，喔”的声音。
简直太神奇了，刚才还远远地躲藏在山谷深处的雁群，就像是被施了魔咒似的，居然真的被谷主给引了出来。它们对我们的敌意似乎也小多了，有几只胆子大的野雁甚至跑到我的脚下来找东西吃。 
十分难得的机会不能错过，我赶紧拿出手机进行拍照。
真扫兴，可能是刚才导航的原因，手机电池很快没电了，幸亏其他人抢到了几张有趣的画面。
孙谷主是个健谈的人，对我们的好奇心表示理解，并不厌其烦的解释大家提出的各种问题。其中关于维持雁恋谷生态保护可持续发展的问题，他带我们去看了他多年来在山谷中精心培育的大片黑松、白皮松、红豆杉等苗木，这些珍奇树木已经或将要成林，把方圆数百亩山谷装扮的郁郁葱葱，生机盎然。主人说，他计划通过出售多余的苗木和其它物产获得资金，来保障谷内生态平衡、良性发展。他很自信的向我们描绘了雁恋谷的未来：那将是天上有大雁翱翔，莺歌燕舞，水中碧波荡漾、雁戏鱼越，谷中奇花异草，百鸟争鸣，这里必将成为游人流连忘返的休闲乐土，美丽仙境……
当然，现在一切还是初具规模、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与主人聊天，观察雁恋谷的现状，我感觉孙谷主所面临的，应该是个两难的问题：
一方面，雁恋谷的维持，野生动物的保护，需要大量的、时间、人力、资金上的投入，这就需要有更多人的关注，包括大量的参观者，因为在经济社会中，有了人气，才能形成规模、产出效益，雁恋谷的生态保护才能够长期、持续的进行下去。
然而，这里的鸿雁毕竟是野生的，它们天生对人类具有很大的防范心理，这需要一个远离人群的安静乐土，一个纯粹的大自然。而这个事情，远远超出了孙谷主的能力范围。
孙谷主现在做的，应该是很初始、但是至关重要的一步：先为野雁提供赖以生存，能够繁衍生息的安全环境，这就是与世相对隔绝的雁恋谷。而为了创造这种适应野雁活动的环境，人的适当的参与也是必须的，这就要包括对大雁进行某种简单的驯化，让雁群逐渐去除与人接近的恐惧。
这实在是一种无奈，因为失去警觉的大雁也就失去了它们的天性，这是可悲的……
想像一下，驯化的野雁，与我们仰望蓝天时，那排成“一字”或“人字”阵形，让古人创作出美好诗句，让世人产生无限遐想的鸿雁，实在相去甚远……
孙谷主也为此苦恼，但在野雁数量急剧减少的残酷现实面前，先将大雁保护起来，为雁群提供可以生存的栖息地，也不失为一种临时的选择。为此他想了许多办法，例如他绝不圈养野雁，即便是嗷嗷待哺的幼雁也绝不干预它们的自由生长。他常年守候在谷中，细心观察野雁的生活习性，努力琢磨人与野雁接近的方法，尽力追求人与大雁和谐共处的美好境界等等…… 谷主其实还有更大的目标：那就是通过，牧雁、植树、养鱼等多物种、多作物的综合治理，把雁恋谷打造成生态平衡、良性发展、人与动植物和谐共处的乐园……
孙谷主的努力应该是有成效的……
我们也向孙谷主介绍了当年参观澳大利亚菲利普岛时，那里的政府是如何解决游人与企鹅互不干涉，和平共处的问题，例如构建专门通道和观察点，使企鹅上岸入海不受干扰。（当然，企鹅的笨拙习性与野雁的机敏警觉是不同的）
时间过的很快，该和主人道别了。
雁恋谷之行十分满意，近距离接触大雁这种以前只能仰望才能看到的、具有超凡灵性的飞禽，这当然要感谢孙谷主的辛苦和付出，临别之时奉上绵薄之意，略表支持保护野生动物的爱心等等。
孙谷主热情的将我们送到谷口，挥手告别。从汽车反光镜看去，逐渐远离的他，默默地站立在斜阳照射的山谷中，茕茕孑立，身影是那样的孤独……，
此时此刻我明白，游客的、无论是赞美，敬佩，鼓励，甚至物质上的支持，其实都是微不足道的，当山谷重新寂静下来时，等待主人的，仍然是一个人，去孤独地面对他的、需要耐心呵护的、上千只美丽、可爱，在大自然中顽强生存，但与人世格格不入的鸿雁……
探索者总是孤独的，他们的努力，也许要等到许多年后才能被世人理解……
衷心地希望孙谷主能成功……
也感谢您能耐心读到此处，并顺手把它转发出去。宣传保护野生动物的善事儿，其实并不难做。
最后贴上雁恋谷的位置和孙谷主的联系方法，如果您想去看看那群可爱的大雁。
山东威海荣成市埠柳镇大梁家村；微信：S13181887219。
附上几张其他游客拍摄的雁恋谷美图，我的手机的确不行。（文中有几张照片也是网上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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