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大面积寒流,虽然生活在南方,难免回忆起年轻时呆过的北方冬天。
加拿大东海岸地区的冰雪天气虽然较内地温和些,有时也是满冷的,因为我的参照系是中国华北地区。冰雪与严寒时不时给工作带来不便,但它也常给我们生活带来新花样,带来浪漫,激发人的艺术创造。当您远离冰雪地区二十余载,久远的记忆大多是那么美好。
当年学长告诉我要准备一双长筒靴子,我拖拖拉拉等了两个多月,待到亲眼目睹冬季的第一场大雪到来才不得不匆匆奔商店购买。看到小孩子们拿个垃圾桶盖子在小山坡上往下滑,才知道玩雪原来可以这麽简单。看到路边的车子被扫雪车埋起来,只露出一丁点天线,不自觉地为车主担心,他怎样才能找到并取走车子?大雪时,有些人行道只清理出仅够一个人走动的宽度,一位马来华人朋友个子小,不小心被对面走来的大胖子撞得摔了一跤,他由此深深记住了动量与质量的关系。有一年雪大,办公室外的停车场临时清扫堆起的雪像小山一样高,像城堡一样整整齐齐一大块,呆了很久,蔚为壮观。有时候,全然忘记了低温的恐惧,每年总要面临两三次汽车点不着火只好做公交上班(也许我的旧车太旧)。有时候冰雪消融后再结冰,车锁内结冰,车门锁不上(也许我的旧车太旧)。有时候,温度不冷不热,正接近冰点,来个雨夹雪,或者那最最可怕的冻雨,把路面镀上一层冰糖葫芦一样的外衣,薄到您不肯定是否有一层冰在那里。当您踩上一脚,摔了一跤时,才能体会到有多么的危险,甚至是致命的危险。有冻雨时,千万别开车,车闸是刹不住的。有多少人,特别是出租司机,曾经历过蹭过黑冰后车子失控以至于飞出后翻车。政府为了清除冰雪让路桥安全,投入了大量资金撒盐化冰,然而其副作用也很麻烦,大用量的盐破坏了农业和果园生态,盐侵蚀着机动车暴露的金属,北方的车子与佛罗里达的相比,寿命减少一半。从中国北方到加拿大东,第一两个冬天是那样新鲜,那么好玩,如此的好玩甚至不大感到寒冷。真不觉着冷。
冻雨虽然可怕,但它带来的冰花(树挂)是如此美丽,摄影爱好者可以尽情地拍,像我这样拥有傻瓜相机的傻瓜也激动到要凑热闹拍照。这快土地是雪地运动的天堂,非专业滑雪爱好者可以尽情地玩,平地或山坡都有。对我辈初学者,附近的公园就可以了,有的是空间,第一次感到在一尺多厚的积雪里摔多少次都没有痛的感觉,开心。
那年让我开眼界的是有些玩冰雪的狂人不玩这些大众项目,玩一些我以前不曾听说的小众玩意儿,说的是当年曾与我在一层楼工作的Bob。
Bob不是运动员,没有名气,没有多少人认识他,他是一名普通的研究生。大冬天里我注意到他常常十点多才到实验楼,四点钟就离开了。他身上背两个像网球拍一样但更粗燥的草鞋。我这才第一次知道那是雪鞋(snowshoes),据说是他身上最值钱的东西。他每天穿这双雪鞋在雪地里来回走六英里(10公里),他住在附近的公园林子里。我问他公园林子里咋住呢?Part-time job? No. Tree house? No. The answer is Snow Cave(雪洞).
Bob把附近的雪堆成一座雪山。边堆边压实底下的基础,以后在一边铲出一面墙,然后像早年陕北的土窑洞那样挖出一个洞,而且是越往里面越大。洞很大,里面可以架一个帐篷,有个防水的垫子。准备一个电筒,然后他就住在那里面,他在哪儿住过好多天。Bob说住在里面并不像人想象的那么冷,他的温度计显示冰窖室内温度是4C.我还以为他生活在冰点以下呢。
他把冰窖入口封得很严,只留基本空气流通,这样小动物不会关心他。
Bob几次邀请我去,我都推掉了。我当时没有哪个闲心,也没那个胆量,也不想为此专买昂贵的雪鞋。想一想,大冬天,荒郊野外,黑天黑地,野生动物出没无常,要住在一个冰窖里,挺恐怖的。没有几分神经病和狂人的勇气是不敢想去住那里。
上面的描述是基于Bob给我的描述,我不能证实,但我相信这是真实的。二十多年后的今天,我想起这个人和事,网上查了一下,Bob当年的雪洞大概是这个样子:
我现在才知道有不少专业爬山运动员也玩这个。第二年,狂人Bob去了国立新加坡大学深造,在那里他无法与冰雪世界互动了。不过他也算彻底玩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