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琴魔指王羽佳 琴键未老殷承宗

---周末听两场华人钢琴独奏会---

谭岳

金秋十月的最后一个周末，大华府地区迎来了一少一老两位顶级华人钢琴家的独奏音乐会。周五是二十六岁的王羽佳，周六是年已七旬的殷承宗。

王羽佳的钢琴技术精湛无比，尤其擅长演奏一些高难度的近现代作品，如普罗科菲耶夫和斯特拉文斯基等作曲家的作品。她这些年在国际上声名鹊起，与很多交响乐队合作演奏钢琴协奏曲，并举行个人独奏音乐会。是继郎朗之后又一位在世界舞台上较活跃的华人青年钢琴家。她星期五在斯特拉斯莫音乐厅(Strathmore Music Center)以普罗科菲耶夫的A小调第三钢琴奏鸣曲开场，然后是三首肖邦，B小调第三钢琴奏鸣曲，C小调夜曲作品四十八第一号和降A大调第三叙事曲，其中穿插了一首乌克兰钢琴家和作曲家卡普斯汀(Nikolai Kapustin)的爵士风格的变奏曲作品十四号。压轴曲目弹的是高难度的斯特拉文基的《彼得卢什卡》。对这些作品中快速华丽的音阶跑动，各种复杂和弦的交叉转换，急速的八度平行和弦，宽距离的快速跳动等等高难度的钢琴技术，她的演奏都显示出游刃有余和自信非凡。王羽佳在音乐会的着装上叛逆传统，有自己的理念和追求。她独奏时的超短裙和高跟鞋打扮一直受到争议。我虽不讨厌也不抬举她在音乐会上的这种着装，但还是觉得对古典音乐来说有点不匹配。但是，当她演奏开始，那精湛的技巧，磅礴的琴声，使我完全忘了她着装是否合适的念头。可见穿什么样的衣服和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琴艺和音乐。

开场的普罗科菲耶夫第三钢琴奏鸣曲是一首单乐章的作品，有急速的托卡塔风格。王羽佳弹的很有气势，一开始就向听众展现了她不凡的高超技巧。接下来她演奏的肖邦听起来有一种独特的意境，似乎她着重于音乐结构和音乐材料对比组合的客观呈现，主观宣染音乐情绪较少。有别与许多人演奏肖邦时所追求的音乐情绪宣染，那天她弹的肖邦给人一种非常清新干静的感觉，别有一番新意。不过，她对肖邦的这种处理也不是没有代价的，比如说，她演奏的一些慢速旋律，有些地方音与音之间在音乐上听起来不够连贯。特别欣赏她演奏的斯特拉文基的《彼得卢什卡》，原作是斯特拉文基的同名芭蕾舞剧音乐。斯特拉文基自己从乐队谱改编为三个乐章的钢琴作品，在钢琴上展现了管弦乐队的色彩斑斓，拓展了钢琴的表现能力，对钢琴演奏的技术要求甚高。王羽佳用她高超的钢琴技巧将这个作品演奏的淋漓尽致，叹为“听”止。那些快速的八度平行旋律，含有大把大把的多调性和弦，可她弹奏起来非常轻松流利，仿佛长了一双魔掌。难怪有美国媒体的乐评人说，听了她的演奏后，才知道钢琴还有这么多东西可以被弹奏的这么好。王羽佳返场时演奏了经过改编的拉赫玛尼若夫的一首慢板《练声曲》（Vocalize），我觉得是慢板旋律中她演奏的较优秀的一个曲目；还弹奏了一首爵士风格的作品，一个音乐会上演奏了两首爵士风格的作品，看其来她有意拓展她音乐会的曲目和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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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承宗星期六的独奏音乐会在一个能容纳四百多人的小型剧场(F. Scott Fitzgerald Theatre)举行，主要面向华人听众。华人大众熟悉殷承宗主要来自文革时期他参与写作并演奏的政治性作品《黄河钢琴协奏曲》和《钢琴伴奏红灯记》。当然那天他給大家演奏的主要是西方古典音乐的钢琴作品。殷承宗弹了两首莫扎特（B 小调柔板块K540 和D大调回旋曲KV485），听起来有少许浪漫气息，弱化了莫扎特的古典风格；四首舒伯特的即兴曲（Op. 90），很有味道，浪漫色彩很浓，很纯正的舒伯特风格；勃拉姆斯的F小调钢琴奏鸣曲（Op. 5），最棒，是对勃拉姆斯的音乐最好的阐释。勃拉姆斯的作品以宏大磅礴著称，演奏起来很耗体力，殷承宗宝刀未老，演奏起来仍然精力充沛，琴艺非凡。勃拉姆斯的F小调钢琴奏鸣曲是一个五个乐章的宏篇巨著，一个钢琴上的命运交响乐。非常喜欢和欣赏殷承宗演奏的勃拉姆斯，热情洋溢，气息宽广，是置根与古典精神中的浪漫气质。过去，中国的钢琴家由于历史的局限，在众多纷纭的音乐流派与风格中，更多的是熟悉浪漫派风格的作品，其中更多的又是研究和掌握演奏柴可夫斯基为代表的俄罗斯作曲家和肖邦等浪漫派作曲家的风格。柴可夫斯基或肖邦的音乐有一种较强的风格特点和定式，就是说那个音乐一听就是柴可夫斯基或肖邦的。从某种意义上讲，这种容易感受到的音乐特性能够帮助演奏家在演奏其作品时树立相对正确的理念。勃拉姆斯也是浪漫派的作曲家，但用演奏柴可夫斯基或肖邦的理念去演奏勃拉姆斯在音乐上是注定不会成功的。因为勃拉姆斯的音乐在美学风格意义上很宽阔，是开放式的，没有一个辖窄的定式，演奏时，想捕捉到勃拉姆斯音乐的精神不是很容易。只有同时对古典主义的音乐精神和浪漫主义的音乐精神有较好的理解，并能将二者有机的融合起来，才能树立演奏勃拉姆斯的好的理念。过去很少听到中国钢琴家演奏勃拉姆斯的音乐，我想缺乏正确理解并掌握他的音乐精神是一个主要障碍。这就是为什么我听了殷承宗演奏的勃拉姆斯后的兴奋和欣慰之处，终于听到了一个中国钢琴家演奏的勃拉姆斯阐释出了非常好的勃拉姆斯的音乐精神。返场时他还演奏了勃拉姆斯的一首广为流传的A大调间奏曲，那是我听到对这首曲子最优秀的一种阐释，完全不亚于那些西方钢琴大师。饱含热情的直率，顺其自然的舒展，绝无那种欲言又止的矫情式浪漫，正是勃拉姆斯非常大气的音乐气质。

殷承宗还演奏了由黎英海和他自己改编的古曲《春江花月夜》，弹的颇有中国古曲的韵味，这在钢琴上很不容易做到。用中国古曲改编的那些钢琴曲包括这首《春江花月夜》，演奏时有一个课题要解决，怎样才能在演奏中保持音乐的动力和新鲜感。这些改编作品自身的内在动力较弱，就是说改编者为了保留中国古曲的风格和音调，不太在乎使用的和声对乐曲有没有推动力，因为那些用民族乐器演奏的中国古曲本身也不用和声来推动。中国民族乐器的音色变化多端，同一个音可以演奏出许多不同的音色，用古琴，筝，二胡，琵琶等演奏的这些古曲，其不断变化着的音色可以说也是那些古曲音乐的主要动力之一。钢琴上每个音的发声都很规范，在同一个音上弹出不同音色的空间非常小。所以，用钢琴演奏的长篇巨幅的中国古曲，如果演奏者对中国古曲的原汁原味没有较好的认识，搞不好音乐上会很乏味平淡。殷承宗演奏的《春江花月夜》精致典雅，韵律实足，对中国古曲句式的处理非常到位，有板有眼，可以感觉到他演奏这个曲子时音乐中的所谓一板三眼。使这首古曲琴音虽新，韵犹存。殷承宗在返场时还弹了一段他的钢琴伴奏红灯记《都有一颗红亮的心》，可想而知……，受到了全场华人的起立欢呼。这个文革时期的政治性作品已转化为晚会型的作品，追思怀旧和聚会娱乐多于纯音乐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