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之骄鹅

---马林斯基芭蕾舞团的《天鹅湖》之欣赏

谭岳

西方古典文化艺术遗产中有很多精典作品，如果要在各类文化艺术中只举一个作品，只说一个名字，来代表该艺术类型的登峰造极和影响力，在文学、音乐和美术等领域是很困难的，一定会同时举出几个作品来互相补充说明。然而，在芭蕾舞这个艺术类别中，这不是个难事，如果只提一个作品和名字，几乎无异议，它就是柴科夫斯基作曲的，俄罗斯圣彼得堡马林斯基芭蕾舞团版的芭蕾舞剧《天鹅湖》。

马林斯基芭蕾舞团1月28日至2月2日在华盛顿D.C.肯尼迪中心连演了7场《天鹅湖》。一个多星期前，全部7场的票就销售一空，就连1月28日下午排练的票也卖光了。大冬天的，这么多人不顾寒冷出门，只为了一睹这个历史悠久颇负盛名的芭蕾舞团的风采，体验和享受正宗原味《天鹅湖》的艺术魅力，可见马林斯基《天鹅湖》的声誉和吸引力非同寻常。我有幸出席观赏了1月29日晚上的演出。鉴于它的声望，演出前的预期和待望是，非常优秀和精彩。而演出的实况大大超出了已经很强烈的精彩预期，马林斯基《天鹅湖》的那种音乐与舞蹈高度协调迸发出的舞蹈魅力与艺术美感，相当震撼，岂止是优秀精彩这些字眼能表达的。不用说全场观众的强烈反响和欢呼，就举两个前后左右邻座的具体例子。在《天鹅湖》最精髓的第一幕第二场景结束时，邻座一位女士情不自禁地连说了五个Wonderful, Wonderful, Wonderful, Wonderful, Wonderful，看起来她不想停下她的赞美。前面一个观众和我一样，热烈鼓掌的同时不停的摇头。摇头？一般来说，人们是用点头称赞来表达好，摇头称赞所表达的好，是一种难以置信的好，那意思是说，怎么可能这么好，好的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需要提到的是，那天晚上跳白天鹅与黑天鹅的安娜斯塔西亚•科列伽娃（Anastasia Kolegova）只是第二阵容（第一独舞演员），还不是第一阵容（首席独舞演员）。在我看来，安娜斯塔西亚•科列伽娃的表演已经是超一流的了，她演绎的白天鹅奥杰塔（Odette）柔情高贵，黑天鹅奥吉莉（Odile）妖艳邪乎，她的身体动作音乐感很强，举手移步都与音乐丝丝入扣，没有半点儿提前和延迟，处处显示出高超的舞蹈技巧和控制能力。她展现的白天鹅的基本步法给人感觉是一种缓缓的，吟持的，黑天鹅的基本步法是一种急促的，风风火火的，很好地体现了这两个角色不同的性格。简直无法想象第一阵容的那些首席独舞演员还能有什么地方会显示出更卓越，估计也就是资历上的区别而已，或许在戏剧性演绎或个人魅力方面会有一些不一样。演出之前，看到当天的节目单上白天鹅和黑天鹅的演员不是首席独舞演员，还有一点遗憾，觉得没能赶上欣赏第一阵容表演的白天鹅和黑天鹅。演出进行到一半时，已经完全被这个列为第二阵容的娜斯塔西亚•科列伽娃的表演和魅力所折服，觉得此时此地就是应该欣赏她的表演，而不是其它任何人。娜斯塔西亚•科列伽娃除了前面提到的高超的舞蹈技巧和强烈的音乐感外，她的容貌扮象特别合适《天鹅湖》的这两个天鹅角色，一个人同时扮演白天鹅和黑天鹅这两个角色，经化妆师的打扮，还未起步开跳，白天鹅的高贵柔情，黑天鹅的野性妖艳，就已活生生展现出来。这恐怕在同时扮演黑白天鹅许多芭蕾舞女演员中是不多见的，看过一些录像视频，有的芭蕾演员擅长表演白天鹅，演绎黑天鹅时野性稍欠缺，有的把黑天鹅表现的淋漓尽致，但白天鹅的那种高贵吟持却不够充分。很庆幸欣赏到娜斯塔西亚•科列伽娃这样的芭蕾舞演员，能将黑白天鹅同时演绎的很完美。马林斯基剧院最近正式公佈，今年2月13日由娜斯塔西亚•科列伽娃首次领衔主演法国19世纪的芭蕾名剧《仙女》（La Sylphide），那部舞剧要求主演拥有较强的不同风格的芭蕾技巧，很高兴看到娜斯塔西亚•科列伽娃这颗芭蕾之星冉冉上升。

马林斯基芭蕾舞团（Mariinsky Ballet）于18世纪中期创建，以圣彼得堡马林斯基剧院为基地，当时称为皇家俄罗斯芭蕾舞团（Imperial Russian Ballet）。俄国革命成功建立苏维埃政权后，改名为苏联芭蕾舞团（Soviet Ballet）。1934年布尔什维克革命家谢尔盖•基洛夫被暗杀后，苏联政府为纪念他，将其改名为基洛夫芭蕾舞团（Kirov Ballet）。苏联解体后，用剧院的名字，改名为现在的马林斯基芭蕾舞团。据马林斯基芭蕾舞团的官方网站，独舞演员有三个阵容，大约是，10个首席独舞演员，15个第一独舞演员，20个第二独舞演员，还有少数几个客席独舞演员。另外，大约有30多名领舞演员（Coryphees），还有近150名集体舞演员（Corps de Ballet）。这种庞大的芭蕾舞演员阵容，完全可以在不同的地点同时演出两三场任何精典芭蕾舞剧，那种情形不知是否真的发生过。给马林斯基芭蕾舞团源源不断输送舞蹈演员的主要是瓦嘉诺娃芭蕾舞学院（Vaganova Ballet Academy）。这个芭蕾舞学院的历史甚至早于马林斯基芭蕾舞团，它建于1738年，最初称为皇家剧院学校（Imperial Theatrical School）, 后又称为皇家芭蕾舞学校（Imperial Ballet School）。苏维埃政权成立后，解散了这个学校一段时间，但随后又重新开张，命名为列宁格勒国家舞蹈学院（Leningrad State Choreographic Institute）。1957年，这个舞蹈学院被命名为瓦嘉诺娃芭蕾舞学院（Vaganova Ballet Academy），以纪念俄罗斯芭蕾舞教育大师阿格丽皮娜•瓦嘉诺娃（Agrippina Vaganova）对芭蕾舞教学系统做出的巨大贡献。瓦嘉诺娃为古典芭蕾舞的基本技术设计了一整套行之有效的训练系统，被称为瓦嘉诺娃芭蕾训练法，被世界各国的芭蕾舞团和芭蕾舞学校所采用。

柴科夫斯基作曲的《天鹅湖》1877年由莫斯科大剧院芭蕾舞团（Bolshoi Ballet）在莫斯科首演，但反响平平，甚至有很多负面评价。1895年由马利乌斯·皮提帕（Marius Petipa）和刘·伊凡诺夫（Lev Ivanov）重新编排舞蹈，由于柴可夫斯基1893年去世，只好由当时任职于马林斯基剧院的首席指挥意大利作曲家里卡多•德里戈（Riccardo Drigo）来修订柴科夫斯基的总谱，马林斯基芭蕾舞团在圣彼得堡成功上演了这个重新编排的《天鹅湖》。据说现在世界各地的《天鹅湖》大都是以马林斯基芭蕾舞团的这个版本为基础。《天鹅湖》的音乐是芭蕾舞剧音乐的一个巨大里程碑，柴可夫斯基在其中融入了许多创新，使芭蕾音乐具有交响性，对芭蕾舞剧所要表现的戏剧性有很大帮助和推动，对当时的芭蕾舞编舞和演员来说都是极大的挑战。有记载，《天鹅湖》首演反映不太好，一部分原因就是舞蹈演员抱怨柴可夫斯基的音乐太难，不适合舞蹈，同时也抱怨舞蹈的编排。换句话说，就是当时编舞的和跳舞的都没有认识到柴可夫斯基创作的《天鹅湖》音乐对于芭蕾舞剧的伟大创新和拓展，在首演时，没能及时创作出符合其音乐的好的舞蹈语汇。十几年后，经马林斯基芭蕾舞团重新编排，柴可夫斯基的音乐与芭蕾舞语汇高度融入，互为演绎，将芭蕾舞的艺术境界推向了崭新的高度。从此，由于芭蕾音乐的交响性与戏剧性对芭蕾舞蹈语汇的渗透推动，芭蕾舞彻底摆脱了宫廷舞蹈的纯娱乐性约束，成为一种成熟的能表现刻画戏剧角色的舞蹈艺术。《天鹅湖》的音乐是一部抒情性与戏剧性高度融合的诗篇，最为人们所熟悉的那个天鹅主题就表现这一特点。它第一次出现在王子成年礼的盛大舞会结束时，夜空出现一群天鹅，在竖琴和弦乐的背景上，由双簧管奏出了这个天鹅主题曲。它充满了温柔的优美和悲忧的伤感，不断变调转换，逐渐达到由铜管乐器奏出激荡内心的高潮。

下面选几段有代表性的短小视频供一般了解和欣赏（每段约一分多钟）：

1. 天鹅主题曲：天鹅由著名俄罗斯芭蕾舞演员查克哈罗娃（Svetlana Zakharova）扮演，王子由意大利芭蕾舞演员波莱（Roberto Bolle）扮演。查克哈罗娃早先也是马林斯基芭蕾舞团的独舞演员，后来被莫斯科大剧院芭蕾舞团挖走，并同时也在意大利斯卡拉剧院芭蕾舞团（La Scala Theatre Ballet）担任独舞演员。这是王子与白天鹅邂逅相遇后离别的场景。查克哈罗娃在这个场景中所表达的依依不舍的惜别之情，令人印象深刻。

2. 四小天鹅舞：这可能是全世界最出名的舞蹈和乐曲之一了。这是马林斯基的四小天鹅舞，舞步轻盈，姿态圆滑，音乐感强，毫无生硬之处。右边两位略显高了一点，我那天现场看的那四小天鹅，个头一般儿高，又跳的那个整齐划一有乐感，那视觉和感觉真是美极了。

3. 四大天鹅舞：马林斯基芭蕾舞团，是一首欢乐飞翔的圆舞曲。

4. 天鹅集体舞：马林斯基芭蕾舞团，是上面那首圆舞曲的变化发展。

5. 集体舞与独舞：马林斯基芭蕾舞团，集体舞开始，然后是白天鹅的独舞（乌莉安娜•洛帕特金娜扮演），最后集体舞达到高潮。

下面是两段精典的双人舞和独舞片段，每段都有十分钟左右，白天鹅与王子的一段，黑天鹅与王子的一段，以及他们各自的一些独舞，供有兴趣者进一步深入了解和欣赏。由马林斯基现在的顶尖极首席独舞演员乌莉安娜•洛帕特金娜（Uliana Lopatkina）同时扮演白天鹅与黑天鹅。

6. 白天鹅与王子的双人舞：这是王子与白天鹅邂逅相遇的场景。洛帕特金娜被许多网评誉为当今第一号白天鹅，她技术很精湛，舞姿很优美，动作很伸展，加上她高挑的个头、优雅的个性和自然流露出忧郁的眼睛，确实有点白天鹅之女王的意味。

7. 黑天鹅与王子的双人舞及独舞：这是恶魔和它女儿黑天鹅闯入王子的舞会场景，使王子误以为她就是天鹅湖边遇到的换了件衣服的白天鹅。洛帕特金娜扮演的黑天鹅，艺术和技巧没得说，绝对一流，但似乎还差一丝黑天鹅需要的那种邪乎劲儿，这大概洛帕特金娜本人生活中的个性太彬彬优雅了，这从有关她的记录片中可看出来。

真的为这些舞蹈编排和舞蹈语汇拍手叫绝，把个柴科夫斯基的音乐演绎的淋漓尽致。如果有人问你，什么样的舞蹈是芭蕾舞？什么样的芭蕾舞完美地解释了它的音乐？你就把这些片段给他看，这些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