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的下半年,也就是打败河南军阀刘镇压华的第二年,孟宪云已经升为国民革命军的一个团长,升了团长的孟宪云还是念念不忘那年回孟家集所受的耻辱。这一年,他又回来了, 不过这次他带了队伍回来,自己的警卫连。孟宪云这次回来并没有先回家,而是直接端了刘三麻子的老巢。本来就是正规军,这警卫连的小伙子个个都是百里挑一,身手一个比一个强,刘三麻子的那五六十个土匪那里是对手,不到一袋烟的工夫,就彻底的结束了战斗。
当刘三麻子被带到轩长孟宪云的跟前时,孟宪云看着眼前这个肥头大耳,满脸麻子的家伙,心里不禁不住一阵恶心,心想,就这种东西也来祸害乡里。他把两支勃郎宁手枪往桌子上一放,对刘三麻了说,“你当年不是想我的枪吗,可惜我当时军务紧急,未能如愿,后来这些年一下直戎马倥骢,一只没有机会给你,今天,我就放在这里,你来拿吧!”
刘三麻子吓得磕头如同鸡啄米,嘴里只是一个劲儿地告饶,什么有眼不识泰山啦,什么大人不记小人过啦,什么放他一命,他就如何如何啦。孟宪云的手下把刘三麻子的枪拿来交给团长,团长一看,大吃一惊,这就不是他上次留给哥哥的那支枪吗,怎么会到刘三麻子的手里,一种不祥的感觉立刻升上心头,他冷冷地问道,“这支枪是怎么来的?照实回答。”
刘三麻子结结巴巴的说,“是上次从孟家集弄来的。”
孟宪云一听,不由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嘴里狠狠地说道:“好啊,你果然祸害到孟家集去了。”孟家集是孟团长的老家,他手下下的人从团长的脸色上就知道下面该做什么了,警卫连长郝大树,就是上次和他一同回孟家集的那个卫兵,走过来说,团长,“和这种东本还有什么可说的,交给兄弟我就行了。”
孟宪云狠狠地瞪了刘三麻子一眼,对郝大树说,“数数他脸上有几颗麻子,你给我一棵麻子喂一棵子弹。”郝大树对团长的这道命令给弄糊涂了,团长为什么这么恨麻子呢?
收拾了刘麻子,孟团长才叫人把队伍带回孟家集,给自己的母亲祝寿。一百多号服装整齐的小伙子跪在孟母的面前,孟母高兴得不知说什么好。孟宪云剿灭刘三麻子的事很快就在全县传开了,人们无不拍手称快,县长大人听说孟团长也回来了,便亲自来到孟家集给老夫人祝寿。和孟宪云相逢后,无非是说了些嘉奖的话,什么为民除害,造福桑梓之类的客套话。
三猴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抖了起来,他在也不是从前的那个吃东家饭,给西家干活的三猴了,就连大名也出来了。吴县长在酒席宴上亲自赐名三猴为孟宪魁,魁者,大也。弟弟是团座,哥哥能不大吗?没有想到,这三猴竟借着洒劲,问吴县长道:“县长,你咋肥的和资一样?”大猴是个咬舌子,猪和紫不分,他竟然说吴县长肥得和猪一样。听了这话,满座之人,都吃惊得嘴巴都合不到一起去了,手里的筷子都停在空中不动了。而三猴却笑着说,“别停筷子,继续吃饭。”
这次孟宪云回家,一是将刘三麻子那里得来的部分财物留在了家里,二是给家里留了二十支枪,孟宪云觉得若是家里没有武装,还会受类似刘三麻子之类的人的欺负。三是孟三猴说县长肥得和猪一样,县长竟然也没有恼。这孟三猴的大名随后就在当地传开了。
孟三猴现在终于扬眉吐气了,不,正确地应该叫孟宪魁。孟宪魁终于也穿了上了白丝绸衫子,黑丝绸裤,头上一顶礼帽,手里还拿着一根文明杖,你再也看不见从前的那个破衣烂衫的孟三猴。从孟三猴到孟宪魁,变的只是外表,只是衣服和装束。而没有变的还是三猴自己这个人,三猴要是脱了这一身,那还是原来的那个三猴。至少,樊家兄弟就这样看,樊定国狠狠地骂道,哼,沐猴而冠,终了还不过是个猴。
猴还是那个猴,不过换了个名字而已,但是现在这个猴的心情和从前的那个猴可不一样,关键是手里有了钱,从刘三麻子那里缴回来的那些钱,足够他两辈子也花不完,其次就是手里还有枪,这才是至关重要的。钱只是正他的气,这枪才能壮他的胆。一个人要是气也正了,胆也壮了,还有什么不能干的?
樊家兄弟的不聪明就表现在了这里,这都为他们以后的悲剧埋下了伏笔。樊镇国听说是刘三麻子烧了他的爹,现在孟家四猴又剿了刘三麻子,那么刘三麻子抢他们家的东西就应该还给他们,还有那支枪也应该是拿回来了,既然拿回来了,那他赔的那杆枪就应该拿回去才是。世上有没有这样的理,樊家兄弟却认为是天经地义的。孟宪魁听了樊镇国的一席话,心里恨得直咬牙,他暗自骂道,你他妈地睡梦里娶媳妇,咋竟想好事儿呢,刘三麻子抢了你家的东西,抢了多少,你能给个数吗?他妈的再说那银元上又没有写字,谁知道那块银元是你家的?就是你家的,你怎么不去拿呢?有本事你当时就到刘三麻子家里拿去么?怎么现在跑到这里来讨,就是有,我他妈地也不能给你,这事不对,我弟弟是剿了刘三麻子,按惠顾说,是给你家报了仇,你家应该来感谢我们才对,可是你家人却连屁都不放一个,现在反过来要你们家的东西,这世上那有这个理呢?那帮官军弟兄们舍着命去剿刘三麻子,脑袋都掖在裤腰带上,他们的命难道都不要钱?难道貌岸然他们是你家养的吗?孟宪魁越想越气,等镇国说完之后,他嘿一笑说,“兄弟说得对,樊老先生对我们弟兄有活命之恩,这个我们兄弟是永远铭记在心的。不过剿灭刘三麻子的事,是宪云干的,这里面的详情,我可就不知道了。等下次宪云回来了,我一定把你的意思给他转告一下。务必还请他给你查查,你看如何呢?”
刘镇国一听心里就明白了,好啊,你给我打哈哈,一推六二五,把你自己推了个干干净净。还说我爹对你们有活命之恩,说什么你知恩图报,难道你就是这么个报法?我想你若是能想到我爹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就应该自觉地把我家的东西送过来,而不是让我来要。什么东西,忘恩负义的东西。于是便冷笑道,“不对吧,听说你弟弟把东西可都留在家里了。”
孟宪魁一听,便笑着说,“兄弟,咱们是谁和谁啊?我怎么能骗你呢?外面的传言怎么能信呢?我说过了,下次我弟弟回来,我一定把话传到。”
到了这里,或是镇国能识趣走开,就什么事儿也没有了,谁知他却得寸进尺,不是不依不挠的。“无风不起浪,既然大家都说,肯定是事出有因的,你该不是在推托么?”
孟宪魁还是说,“没有,真的没有,我不骗你。”
镇国一听,便说道,“好了,我也不和你争了,这样吧,你给我发个誓,我就信了你。匪是你不敢发这个誓,就说明在你的家里。”
孟宪魁听了这话,主里自然是越来越不高兴,心想,那有这种人,一点道理也不讲,我跟你赌得那门子咒,发的那门子誓?这不是无理取闹么。这时候,他的堂弟孟宪宗在旁边听得不耐烦了,他站起来,对樊镇国吼道,“滚,滚你妈的蛋,那里来的这么不讲理的王八羔子,你再不走,我拿大嘴巴抽你,真是给脸不要的东西。是你家的东西,你为什么早不去拿呢?跑到这儿来逞什么能,告诉你,刘三麻子家剿来的东西,都分给那结弟兄们了,想要找他们去,别在这里瞎起哄。滚!”说着连推代搡地就把镇国给哄走了。
镇国那里爱过这等气,一出门便骂了起来,说什么你孟三猴恩将仇报,不是什么好东西,要不是当个我爹救你的话,那还有你你今天这个样子。如此如此,反正骂人的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直把孟宪宗气得非要出去灭了狗日的,孟宪魁连忙一把抱住弟弟,别别别,千万别,人家对咱是有救命之恩,咱千万可不能造次,你就让他骂吧,有个会骂的,也有个会听的,他这一骂反倒把村子上的人给骂灵醒了,要不人还真的以为咱们是忘恩负义的人。由他去。收拾他,还不容易, 我就不相变天的蚂蚱还能蹦过冬天去,做他也不怕脏了咱们的手。
姜还是老的辣,孟宪魁到底长了几岁年纪,料事还是比他的堂弟宪宗深,而且还比较老辣,阴毒,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出声。
樊家兄弟秉承了他爹的刚正不阿的好脾性,但是却选错了对象,樊二老先生是个读书人,一辈子清高,孤芳自赏,总觉得天生我材必有用,决不低眉折腰事权贵,是一个冻死迎风站,饿死不弯腰的人。两个儿子继承了老先生的这些优良品质,只是兄弟两人没读多少书,个中的道理并不是十分地清楚。而且施恩图报的意识太重,在这一点上樊氏父子都有这样的通病,觉得救了人一次,人家就得一辈子时时刻刻把你挂在嘴头上,就象你手中的一个玩意儿一样,你想咋捏你就咋捏,这怎么可能呢?常言道,泥人还有个土性子,那能你说咋样就咋样。其实话说回来这孟三猴在这件事上做得比樊家兄弟要好,你老先生是救过人家,土匪打抢樊家时,人家三猴也不是不出力,带了兄弟几个齐出动。连自己的快枪都拿出来了,堂弟文斌的命也搭上了,至于后来赔命的事,确实没有过法说,三猴要是向着樊家吗,看着自己的婶子一个寡妇也怪可怜的,向着寡妇吗,樊二先生又对自己有活命之恩,所以是左也难,右也难,实在不好办,而且这人命的事也没有一定之规可以参照和遵循。他只有两边都压火,仅量把事情摆平。错就错在他本不应该介入到这个事中间去,本着避嫌的话,他也不应该去,可是谁叫他把文斌叫了去呢?他若是不管,则更没有人管。心想两边都和自己有点关系,就掺和了这事,没有想到反倒惹了一身的骚。假若他不来做这个中人,事情或许会好一些。现在樊家兄弟对三猴也使出了这一手,孰不知,三猴算个啥,他不过是个爆发户而已,而且还没有爆发起来,只不过得了些外财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