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周六的傍晚。母亲的同事李阿姨来到阿珍家,还带来了一个英俊、清廋的白面书生。 阿姨介绍说这是她正在日本留学的侄子,叫阿宣。利用假期来看她,可惜李阿姨最近腿疼,几天都没有买菜做饭了,所以到阿珍家来混碗饭吃。母亲赶紧招呼添碗,添筷子。 李阿姨是阿珍尊敬的长辈,小时候母亲被下放到农埸劳动时,学校有什么事阿珍就找李阿姨,李阿姨俨然就是阿珍的代理家长。在阿珍眼里李阿姨不仅是母亲的好朋友,更是阿珍可以信赖的亲人。 席间李阿姨一直在跟阿珍聊天,问这问那,阿珍都一一回答。阿宣在旁边一直微笑着,静静地看着她们,显得很有耐心而且彬彬有礼。那个时候能公派出囯留学是十分不易的,不由的对他有了几分由衷的欣赏和好感。 天晚了,李阿姨要告辞了。李阿姨对阿珍说:“阿宣从小在南方长大,这是第一次来古城,阿姨腿疼。你明天能不能陪他到处转转?”阿珍看了一眼母亲,母亲微笑着满面春风地点点头。说:“可以可以,明天星期天,阿珍刚好有空”。阿珍也点点头答应了。 第二天,一大早阿宣就来了。匆匆吃过早饭,她们俩就出发了。先带他上了古城墙,然后钟楼,古楼,参观了晨钟暮鼓。接着去了碑林博物馆,这是阿珍最喜欢去的地方,参天的古树;珍贵的各代墨宝、碑石。诉说着那些久远、丰富的历史文化。 他对古代文化有着浓厚的兴趣。在各类碑石前留连往返。看的出他有着很丰富的历史知识。一路上对阿珍说了很多的历史典故,让阿珍对他佩服有加,她们之间的话题似乎越说越多了,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这种感觉在和阿珍同龄的孩子中从未有过。出来时已经到了下午,两个人已经饥肠辘辘,前胸贴后背了。 阿珍二话不说,就拉着他去吃凉皮、肉夹馍。他一直注意着阿珍手中的馍,阿珍饿极了,顾不得吃相,三口、二口就吃完了。他惊讶地说:“你把馍吃完了?” 看到他的表情,阿珍立刻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怯怯地说:“我实在太饿了”。 阿珍知道作为一个北方女孩,一个兵马俑的同乡,如此这般的吃相,着实会让一个斯文的南方男孩吃惊。看到他手中的馍才吃了一口,阿珍忽然意识到这一点,难为情极了,脸立刻胀的通红,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看到阿珍如此尴尬,他连连抱歉地说:“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姑姑告诉我,你有一个习惯,说你每次吃饭都要剩点馒头用来擦碗,擦盘子。可是你今天没有这么做,我有点好奇。” 阿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红着脸说:“今天不用了,因为不用洗碗”。阿珍松了口气,让自己慢慢平静下来。然后给他慢慢解释。 从小家里的碗都是阿珍在洗。那时候,科学家还没有发明洗碗布,洗洁精。残汤剩羹里的油腻实在不好洗。尤其是冬天,水冰凉的刺骨,阿珍就每次剩半个馒头来擦盘子,擦碗。蘸着剩菜汤的馒头特别好吃,擦过的碗和盘子都没有了油腻,十分好洗,一举两得。阿珍常常为这个创意而偷偷得意一下。 他笑着说:“听姑姑讲,你小时候有一次在姑姑家吃饭,拿了块隔天的剩馒头擦盘子,结果隔天的剩馒头是酥的、散了,拿不出来了。你急了,直接伸出舌头去舔,被阿姨当众批评,你哇的一声哭了。” 阿珍不好意思地笑了。怪慎地说:“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他诡秘地笑了笑,接着说:“我还知道你很多很多事。有一次,阿姨给你一块钱让你去买白糖,结果你一边走一边玩,把钱丢了不敢回家,害怕挨打。你就在姑姑家门口等姑姑。那天恰好姑姑有事,天黑了,姑姑才回家。给了你一块钱,结果商店已经关门了。你战战兢兢地回到家,因为你回家太晚了,阿姨又急又气,你最终还是未能逃过皮肉之苦”。 他的话音未落,阿珍强忍着的眼泪就掉下来了。他的目光很温和,那双深邃的大眼睛显得格外的温柔。忽然间觉的他已不是刚刚认识的人,而是一个看着阿珍从小长大,知根知底的兄长。那温和的目光一瞬间就进入了阿珍的心里,这让阿珍的心忽然非常的不安。阿珍赶紧低下头,竟不敢再看他了。他拿出一包纸巾递给阿珍,很柔软,很洁白。 阿珍不再说话了,埋下头慢慢地吃着。心里却象打翻了的五味瓶,酸、甜、苦、辣、咸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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