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OB被解僱的第二天，他問我能不能跟我TALK。我們倆就跑到LAB里關上門聊了一會兒。我們一致認為這件事太讓人感到震驚，使人無法專心工作。-- ROB對公司領導層的好意提醒反而招致了這樣的結果! 我想，ROB對本公司的感情一定很深，自己一手搞起來的，可以說是把自己的青春都交給了這個公司。我見過一些公司的老照片，照片上ROB和老羅都那麼年輕，二十多歲! 跟現在比是什麼概念？老羅跟ROB一起工作了二十年了，比跟自個兒父母呆在一塊兒的時間都長了吧？ 他肯定比我更為難過，憤懣，和不平。但是，談話期間我意外地感覺到我們倆人的震驚有一點微妙的區別：那就是，我是震驚加同情，老羅是震驚加不同情。我能通過夾在我們倆之間的空氣中感覺到。

當天中午，老羅和EILEEN， MARTHA，三個“老人”一起出去吃午飯去了。我和DAN留在辦公室，彼此心知肚明。他們跟了ROB那麼多年，肯定害怕“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三個人有共同語言，互訴衷腸去了。

第三天，老羅問我想不想跟他開車去逛附近的一個苗圃/花店，我覺得他可能有話想說，我正好也做一點八卦調查，就跟他去了。果然，一路上他透露給我了好多“秘密”。他是這麼開始的：“你知道嗎，7年來ROB沒有給我漲一分錢的工資。”我很驚訝，第一個念頭就是，--什麼破公司？一年下來要是不給我漲，我就得走人了。第二個念頭是：老羅什麼地方得罪了ROB？但老羅說，這樣的情況不止他一個人。公司的絕大多數人都是多年沒漲工資了。漲了的那幾個人的名字他都知道。(我不知道他是怎麼知道的， - 我掙多少他大概也知道吧？) 但是-- 最嚴重的問題是，去年我來之前，ROB居然偷偷地給MARTHA一個大的PROMOTION。大家都不知道，直到年初的時候，新領導班子召開ALL-HANDS MEETING，SLIDE-SHOW裡面包括了機構人員分布圖 (ORGANIZATION CHART)， 大家這才發現，MARTHA比同部門其他同志高了一級。老羅跟EILEEN兩個醋罈子立刻就打翻了(我能想象，不患寡，而患不均嘛，在哪兒都一樣的)，成天板着個臉對着ROB，--我當時還納悶呢，難道人家不當VP了你們就這麼勢力眼？-- 原來是另有原因的啊! 當然，如果ROB還是VP， 他們一定也不敢給他臉色看。 現在，老羅義憤填膺地跟我說：“THERE IS A FINE LINE BETWEEN LOYALTY AND STUPIDITY。” 那意思是說，我要再照這麼呆下去，我就是一冤大頭。我開始還好心地跟他交流怎麼促使老闆給自己漲工資的經驗，還有“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的大道理，後來忽然悟出，老羅也是想藉此與ROB劃清界限，改變人們心目中“他是ROB20多年來的死黨”的印象。他其實並不是真的想走，只是想保住自己，不想丟了這份工作。是啊，他一快50的老頭，沒有正經學位，就會我們公司這一小攤的技術，還都是靠經驗。在這裡是一條龍，出了這裡就是一條蟲。他肯定比我明白這一點。

過了一陣子，EILEEN在部門會議上提出了漲工資的事，爾後又跟老闆FRANK私下要求漲工資。FRANK是她的好朋友，當然不好直接同意或不同意，就把她支到了DIRECTOR 那裡。至於她跟DIRECTOR談得怎樣，大家就無從所知了。可以想象，老羅一下子就坐不住了，這罈子醋比上次還要厲害。他拉我一起出去吃午飯。他說，EILEEN跟FRANK是好朋友，說不定會同意給她漲工資。他一副惶惶不安的樣子，讓我頓生同情。我就幫他分析說，“你看，FRANK在公司里熬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剛剛當了MANAGER，他肯定不想失去這個位置。” 他點頭。我又說：“你的經驗對公司非常重要，-- 很多客戶的問題只有你知道，對吧？ -- 你想想看，FRANK固然是EILEEN的好朋友，但如果他只給EILEEN漲工資，不給你漲，客觀上就是趕你走，至少是大大地打擊你工作的積極性吧？-- 你會下棋嗎？” 他迷惑地點點頭。“FRANK好像在下一盤棋，你和EILEEN呢都是他的重要的棋子，他要是聰明的話，就不能為了討好一粒棋子去犧牲另一粒棋子。” 他同意：“FRANK 是個聰明人。” 但他還是一副不放心的樣子。

第二天，我看見老羅在會議室里和DIRECTOR單獨談話。後來他告訴我，他給了DIRECTOR一個月的期限，就漲工資的事給他答覆。雖然不知道最後結果會怎麼樣，我真心希望老羅能如願以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