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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瞬間,生命忽然就發生了某種轉折。 -- 很多年後,馮蘇蘇回憶當時遇到葉超的情景時,就這麼想。你在某一個特定的時間,遇到一個特定的人,發生了一件特定的事,難怪牛頓那麼絕頂聰明的人也是一個決定論者。
葉超騎着車往研究院 G裡面走的時候,蘇蘇正在朝外走;她正在覺得有什麼東西在心中甦醒 -- 她的眼神有一點點迷離,有一點點甜潤,但她並沒有在注視着任何人。葉超騎着車,眼睛卻看呆了,然後就撞到了花壇上。馮蘇蘇的身影已經飄過去了,他卻顧不上去扶起倒在地上的自行車,只是捨不得放下他的目光。
葉超那天的晚飯自己都不知道吃的是什麼。他感覺不到餓,只是機械地去了研究院的食堂,機械地咽了下去。別人跟他說話他也有些心不在焉。他心裡只有一個念頭:那姑娘是誰?
葉超在北京上了這麼多年學,今天奉了導師之命,去 G院辦點事,-- 這也是他第一次踏進G院的大門。沒想到門還沒進,就摔了跟頭,差點把自己扔到玫瑰花叢里去。-- 那姑娘是誰?
葉超覺得自己就像從來沒有見過煙花的人,突然有數不清的美麗煙花在面前炸開一樣,興奮,震驚,又渴望它們再多留一秒, -- 葉超後來在瑞士想親手殺死蘇蘇的時候,腦子裡呈現的就是炸開的煙花,-- 那時的煙花,已經把他搞得眼花繚亂,痛苦不堪。
葉超覺得從這一天起,從他心靈的深處,無聲無息地生出一股看不見的繩索,從細到粗,越來越強大,越來越有韌性,束縛起他的靈魂,而他,享受着這種束縛,貪戀着這種束縛,哪怕他隱隱約約地預見到,它的終極是痛苦。
下面的故事,如果從傳達室八卦大媽嘴裡講出來就簡單多了: 小姑娘長得漂亮,小伙子看上了,就追。追上了,就結婚。。。儘管當事人葉超和馮蘇蘇不這麼看。
馮蘇蘇在舞會上當“壁花”。她不喜歡舞會這樣的場合,被朋友拉來的。“對不起,我 --不會跳。” 她就這樣回答邀舞者。她手裡捧着一本書,覺得自己跟周圍真是有點格格不入。正有點後悔來呢,又一隻手向她伸過來,“我知道你不會跳,我也不會,我可以陪你在音樂中散步。” 蘇蘇抬起頭,看到的是一雙很深的眼睛,那雙眼睛好象已經認識她很久了。那張清瘦的臉上,有一點點絡腮鬍子。“我叫葉超。”他簡單地說。他沒有問她的名字,好象他早就知道。她就起了身。他輕輕摟着她,她能感覺到一種克制的熱情。。。他的眼睛! 好象在燃燒,又好象鋼在水中淬火。他的手又溫柔又有力,還熱得燙人!他的眼神在把她拉到他的懷裡去,對她百般地溫存愛撫,可他的手卻堅強地把持着距離,似乎,如果他放任他的手,他就會一發而不可收拾。
黯淡的光線中,他們兩個互相看着對方,感覺着對方的氣息。隔在兩個年輕的身體之間的那兩尺的距離,就像一種魔術,使他們不能分離,又不能貼的更近。蘇蘇的腦子裡又感覺到那三個月前感受過的莫名的美妙旋律。她覺得自己被一個能量場罩住了,她看到自己在場中被帶動着,螺旋式地慢慢旋轉, -- 忽然間她希望周圍的一切都統統消失,只剩下他們兩個。但下個一瞬間她就為自己的念頭感到羞愧,-- 她並不認識這個男人,她在5分鐘之前剛剛知道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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