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毛爺生前最信任的心腹汪東興,以百歲之壽走完人間。 終其一生,汪東興忠心跟隨毛爺三十年,小心萬分地伺候毛爺。汪東興的朝廷官位不很高。但作為毛爺心腹,他位居紅幫神經中樞,掌管紅幫機密,執行毛爺旨意,讓許多紅幫大佬們也懼怕三分。如果把他的紅朝官銜套用大清王朝的官銜表示的話,大概相當於紫禁城總管,御前帶刀行走,再加上個中樞按察使之類的。比起水滸里的東京八十萬禁軍教頭林沖,毛爺的黨軍總參謀長羅瑞卿楊成武等人來,那就差的遠去了。但是汪東興前三十年效忠毛爺,屬少數一直得到毛爺寵信的心腹。那羅瑞卿和楊成武先後被毛爺拿下成為囚犯。 在毛爺手裡不倒,本身就極不容易。
毛爺死後,汪東興立刻夥同毛爺欽點的接班人華爺和紅朝元帥葉劍英搞宮廷政變,把毛爺的未亡人江青和一干毛爺寵臣們抓起來,從而扭轉紅朝局勢,無意中為後來的鄧爺復出鋪下道路。至於鄧爺復出上台後推行改革開啟三十年發展奠下復興基業,功勞自然歸鄧爺名下,但是沒有華爺點頭汪東興下手的宮廷政變,就沒有鄧爺的復出也是事實。
汪東興小兵立大功,利用其御林軍總管的權利,收押毛爺寡婦寵臣群,對於紅朝政治轉折來說,是一關鍵事件。
汪東興的宮廷政變也許是為了自保,因為毛爺寡後江青把他也視為眼中釘,意圖不利於他。汪東興策動華爺和老帥葉劍英,暗中周旋部署,靠宮廷政變改變紅朝政治格局,有利於後毛爺時代老臣們問政則是他最大的功勞。
從華爺在政變成功後授予汪東興以中共中央副主席高位來看,當時的紅朝應該沒有抹殺他的功勞。後來鄧爺出山後,聯手老臣陳雲等人排擠華爺和汪東興,導致二人沒幾年就下野歸山成了失意政客。但是鄧爺時代對失意政客的處置總算改變不少,不像毛爺時代的血雨腥鳳,一旦失寵就得流放囚禁乃至家破人亡。
華爺和汪東興不再過問國事,看書練字,倒也平安無事。
二人皆高壽辭世,比起毛爺時代的倒霉蛋劉二爺林三爺,鄧爺時代的倒霉蛋胡四爺趙五爺的下場要好太多了。起碼,華爺和汪東興不是含冤去世的。而林二爺,胡四爺和趙五爺則直到今天人死燈滅還是沒有家屬滿意的朝廷奠詞。
林二爺根本還在蒙古大漠中做孤魂野鬼,咱朝廷不想把他的遺骨接回來。
汪東興去世,
忙着反腐,抗戰閱兵,天津大爆炸,人民紙貶值,經濟下行等煩心事的紅幫朝廷立刻給予他很高的哀榮評價。汪東興蓋棺論定,沒啥冤案平反的瑣事,幾可無疑。就這一點也不容易吶。很多紅朝頭目大紅大紫過,最後卻在失意落魄中辭世。其哀榮被朝廷故意壓低,家屬還得跟朝廷討價還價希望朝廷給個滿意的官方評定好釘在棺材上。比如,林二爺冤案中的黃永勝吳法憲李作鵬邱會作等人,被鄧小平廢掉的胡耀邦趙紫陽等,至今這些人的家屬還是不滿意朝廷給的身後哀榮,可也沒地兒說理去。
對於汪東興的評價,我一直認為,這廝是毛爺的忠實跟隨,死心塌地跟着毛爺,所謂一仆不事二主,很不錯的風格。但是,他在毛爺死後,立刻改變立場,把毛爺寡後江青抓起來則算忘恩負義,於倫理上不合適。不過,這也不能完全怪罪汪東興改換門廳投奔新主華爺。
那江青從來不是省油燈。尤其在毛爺時代後期,文革開始,完全秉承毛爺旨意狂咬朝廷文武大臣。仗着毛爺的庇護,類似狐假虎威的,江青把滿朝文武視如無物,連周恩來都不得不忍讓三分。江青做人實在張狂,實在不像是毛爺的老婆。讓幾個怕,不算什麼不是。讓滿朝文武又怕又恨的,則必會給自己栽下麻煩。一旦毛爺蹬腿了,老臣們不再懼怕得罪毛爺了,就一定會有人出來收拾江青。
只是誰也沒想到,這收拾的人居然是毛爺的接班人和大總管,二位毛爺心腹,毛爺於他們有恩的人。從這點看,江青做人根本就是一個大笑話,大失敗。
按說,這二位毛爺心腹應該善待老寡後,以報答毛爺知遇之恩。可是這二位爺也怕江青這種翻臉不認人的婆娘轉身把他們抓起來。只好如俗話說的,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找個藉口,把老寡後關進紅牆密牢。從這點上,這二位爺完全是倫理上的忘恩負義之徒,有愧於毛爺的信任和提拔。尤其那華爺,無甚像樣的戰功,一老實巴交之人。如果不是毛爺栽培提拔,憑自己之力,根本不會有望成為紅朝封疆大吏或者朝廷重臣的。在這個意義上,不管老太后如何刻薄兇惡,華爺絕對不應該把老太后打進秦城監獄,哪怕放逐到西山一獨門獨院養起來,也總比說把老太后關進監牢好聽多了嘛。這一手,讓華爺青史留名為不講倫理五常忘恩負義的新主,如何對得起老主的眷顧之恩吶?
從回憶錄披露出的細節看,汪東興從毛爺一死就開始捉摸自身安全問題,他很怕江青動手把他關起來。所以就一直鼓動華爺和葉帥先下手。抓老太后和毛爺寵臣這事兒,明擺着是宮廷政變,二,三個人一商量,咱們一起干吧。什麼黨心,軍心,民心之類的,全是找補面子的廢話。
華爺作為總理,中央主席,他發話具有紅朝的合法合情效力。可是華爺爺也怕孤掌難鳴啊。他取得代表軍隊的老帥葉劍英的支持。再由主管朝廷中樞安全手下有人的汪東興動手,三股力量合成一股,那老太后和幾個文人寵臣根本不是對手。唉,估計後人看到這段歷史,一定會覺得老太后被人欺負到死啊。可惜,毛爺千年一出的草莽英雄,生前長袖善舞,斗翻多少豪傑,卻搞不定身後事。連自己的寡後也保不住。也是命中注定啊。要不是華爺和鄧爺刀下留情,沒有像毛爺那樣搞連帶,毛爺的後人本可能也像列寧把沙皇全家殺死那樣,遭遇不測啊。中國歷代改朝換代,都株連九族,人頭滾滾,血雨腥鳳的。
不過,據說華爺和汪東興一直認為只是把老寡後和幾個寵臣拘留起來審查一段時間。如果他們認識錯誤了,還可出來。不想把他們往死里整治。可是鄧爺出山後,他們二位靠邊站,不再具有左右局勢的權利。鄧爺玩弄法庭把戲,以刑事罪名審理政治鬥爭案件,讓老太后和寵臣們很難想翻身平反,除非再來一次類似的改朝換代的事情才有希望。對此,據說汪東興一直對所謂的中央處理老太后定性為反革命集團有異議,但是人是汪東興抓進去的。可是審理卻是鄧爺干的。汪東興此時早已無權無勢,呆在家裡品茶練字,也是有苦說不出,有冤無處說了。估計,華爺和汪東興每年去毛爺陰宅上香的時候,肯定心裡念念有詞:毛爺啊,非是小臣不忠,而是做過頭了。後來的事兒不是我等所能決定的啊。
俺對汪東興的動向一直比較關注。除去對政治鬥爭細節感興趣外,還有點格外的緣分。俺早年住的院子是汪東興治下的御林軍的家屬院。御林軍在西單附近有起碼三處家屬院。俺家早年住的那地方是御林軍門診部邊上的院子。院子裡沒名人,都是下級軍官,或者轉業下級軍官而已。破爛的院子,位置極好。出來進去的都是推着自行車的,沒人有配發的小車。不過,七十年代初期,滿院子空房,誰家都可以隨便挑幾間房子住。所以,後來俺搬過去時候,每家都有三,四間房間可住。這在當年住房緊張的北京城裡可是一大好處了。
院子裡有一家有六間房。那男主人姓顏,曾是御林軍的一團職軍官。當時已經轉業去外地任職,可是拒不帶家屬。當時黨軍有規定,高級別軍官轉業可以挑地方,中級軍官轉業按照哪來回哪兒的原則。可是,這北京地方,當時的天子腳下,算好地方啊。黨軍駐京的軍官們轉業時候,一定想盡辦法留在北京。實在不行,自己去外地新職上任,留家屬在京作為回來的落腳之地。這個規定開始幾年執行的不太認真。估計誰也不想做得太絕,說不定自己明年退伍轉業,也得求人呢。這樣,家屬院逐漸人滿,頗有點熙熙攘攘的了。我記得剛搬進去,對面一排二層紅樓只住了三家。我家那排也只有三家。當時可以隨便住。我父母老實巴交的,只占了四間。後來父母說,早知道隨便住,沒人管,多住幾間啊。可是,當時父母只想到自覺自律啊。
毛爺蹬腿後,汪東興在御林軍搞了一通復員轉業,把一批老軍官分配到外地。
其中,有一付師職軍官Y,五十出頭,是毛爺的老衛兵群一員。但不是貼身衛士。身材高大,走路筆直。人也長得很有氣勢,鼻梁高挺,眉毛重,眼睛很亮,不多言語。
黨軍里難得看到這麼幹淨威武的長相呢。他在御林軍里一直幹了二十多年,住在另一個條件好些的西單院裡。這次,他被分配到山東老家做一工廠黨組織頭目。要求他帶家屬一起走。他的二個孩子,已經成年。一個女兒在海軍大院門診所,一個在某機關報紙工作。他的老婆,從山東鄉下來的。碩胖的身體,頭上裹着一條雜色布頭巾。沒有文化,說話也沒人聽得懂。他堅決不帶家屬回老家。孩子們也不想跟着去濟南。這次,汪東興或者御林軍黨委就不客氣了,大概要嚴格執行紀律吧。動員,談話無效後,派一個班戰士把他家搬到俺們這個級別的院子裡,給他二間屋子。他的家具雜物堆滿了二間房子。進門都無法坐下。東西之多,連他過去住在家裡的男女孩子都沒有地方住了。那時候,兒子和女兒都成人,不能住在一間房子裡。女兒回海軍診所住。兒子跑來我家借住一段時間。有時候,他回來,在院子裡沉默地走。這個院子裡,他誰都不認識。也不願意出來找人說話。見到我,總是點點頭,稍有笑容。因為,我跟他兒子關係不錯。直到我離開這院子,他依然在山東濟南工作,想等到退休時候回北京,回到他那二間房子裡。
Y的家屬堅決不走,得到二間房子,算是有了結局。不過,這二間房子是哪裡擠出來的?是那顏姓人家的。御林軍要他退出二間,不然真的把他全家移返外地。這次,顏姓人家看出御林軍玩真的了,不再糾纏,乖乖地把房子騰出來。
我隨着這院子長大。開始搬進來時候,還有政審,得最好是黨員,歷史清白,政治可靠。因為,它位於長安街,對着中南海,一牆之隔。院子裡有北京市公安局一個據點。裡面隨時停着二輛小車,作跟蹤任務。房子裡接到電話後,一個人出去,站在胡同口詳裝無事看風景,其實在尋找車流里的目標車輛。這邊,小車發動,隨時可以衝出大門。等目標車輛過去,那瞭望的一招手,小車立刻衝出,匯入車流,跟着目標車輛。
好在七十年代初,長安街上沒有多少車流,估計跟蹤容易,但是掩飾跟蹤不容易。聽父親說,公安局用不同車輛,分段跟蹤,不會傻到用一輛車跟着的地步。當時的東單路口附近還有一個點。去王府井買書,路過一個單位門口,一眼看到一個熟悉的司機在擦車。那傢伙在俺的院子裡呆過。那人看到我,沒說話。他們不許跟周圍的住戶聊天。
後來,隨着院子裡人多,不是因為新住戶的原因,而是父母輩的孩子們長大,需要更多空間了。大家把寬敞的走廊改建成小廚房。再後來,有人在寬敞的院子中間蓋小房,也沒人管。過去,是不允許的。最後,在胡爺大閱兵之前,長安街改造擴寬,把這個院子划進去。每家根據房子大小拿到二,三百萬的補償。對此,父母說要是不搬出來就好了。可是,誰能想到這事情啊? 再說,院子後來變成一個大雜院,也不是父母願意住的地方啊。現在,這院子是御林軍的辦公樓群。裡面全是三層小洋樓。去年回去,看着大鐵門,想到四十年前我在這裡住過。現在我是一個過客了,心裡百感交集啊。不過,人家汪東興都走了,我老了,還活着呢。又有什麼可抱怨的呢?軍隊裡不是有句話說,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這人世間也是一樣啊。
那院子還在,御林軍還在。可是人不一樣了。汪東興跟着毛爺打天下,看着毛爺立新朝,看着毛爺折騰鬧事。他送走了毛爺,現在自己也走了。只是,他帶走了太多該說出來的內幕故事,骯髒的政治交易。也許這是他最後的辦法,保護毛爺的最後一點秘密,作為他在陰間見到毛爺時,跪下贖罪的表示吧。
紅朝第一代頭目們現在走得差不多了。
唯有汪東興走了,讓我有點唏噓的感覺。他是一個奴才,在主人生前效忠,無可指摘。可是他又是一個卑鄙的奴才,把主人遺孀和寵臣抓起來,辜負主人對他的希望。誰養奴才不是用來看家護院的?誰不指望奴才繼續保護主人遺屬們啊?
汪東興居然反咬主人,應該是無臉見毛爺於陰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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