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玩火,因为我不想被火烧到。常言说得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和火有过不止一次的近距离的接触,所以我是今生不会去玩火了。这里说的火是真正意义上的火。是那种有光有热的可以毁灭一切的火。而不是世人所说的具有特殊意义的 “玩火”, 尽管这两种玩火的危害性和后果有很多的相同之处。最终的结局都是一切的美好在瞬间化为灰烬。飞蛾之所以扑火,不是它对火如何地执着, 而是因为它没有脑子,没有理智,不知道后果。 第一次和火的近距离接触是在我六岁的那年。那年 去无锡和外婆一起过年。过完年,我们全家去太湖玩儿,顺便去外婆的一个远房亲戚家作客,小住了几天。那个亲戚家离太湖很近。记忆里好象走很短的路就可以到太湖边上了,也是比较乡下的地方。城市里长大的我,对于乡下的一切都觉得新鲜。觉得什么都那么好玩。最喜欢的就是炉灶间。在这以前见到的火是家里的煤气和爸爸抽烟用的火柴。我是从来都没有碰过的。在这个亲戚家的几天,我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坐在大大的炉灶后面,看着大人们把干的稻草挽成一个结,然后用一个长长的象大剪刀一样的火钳送进炉子里。然后那个稻草结就轰的一下燃烧起来。然后就准备下一个稻草结,循环往复。我就坐在烧火的人的旁边,在一阵浓似一阵的饭菜的香味中,看着烧火人的脸被炉火一明一暗的照耀着。不用说,那时最想做的就是我也可以玩玩儿,那种想玩火的诱惑到现在还能隐隐约约地感受到。当然,我是远方来的客,他们都对我很好。我也因此得到了几次在“监督”之下的“玩火”的机会。也正是因为尝到了甜头,所以就更想玩,特别想“放单飞”地玩儿。那种感觉现在想想就是很过瘾,很刺激。 其实,如果我生在农家,烧火成了我日常生活中必须做的事,那我一定是会厌倦的。我一定会觉得那是一件非常枯燥单调的事。就象当今,城里的人喜欢去乡下体验一种民情,可又有多少人肯为了那份朴实无华,青山绿水放弃城市的繁华和喧嚣?人在不同的位置上,从不同的角度,对事物的理解和感受会是完全不同的。 不过当时的我只是想经历一种对于我来讲是全新的体验。才六岁的我当然不会想的太多。于是,我有事没事地往炉灶间跑,希望能找到到玩火的机会。那时候,做完了饭菜之后,大人们常常在余火尚存的热烟灰中,埋上几个山竽,过一会儿,山竽就熟了,软软甜甜的很好吃。这也给了我另一个往炉灶间跑的理由。然后就是有一次,我刚刚走近炉灶间,听见啪的一声,然后就见一个小火星飞了出来,正落在炉灶间的那堆干稻草上。也许“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用在这儿有点儿夸张。可当时真的就是眼看着火一下子蔓延开来。说是迟,那时快。我飞快地跑到围坐在大厅聊天的大人们面前,大喊“火来了,火来了”。大人们飞快地冲进厨房,把火扑灭。我还清楚地记得,外婆捧着一个紫檀色的,有一个弯弯把手的大木盆,把满满的一盆水浇上去。因为及时,火很快就被扑灭了。除了炉灶间的那堆干草被烧光了之外,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损失。如果不是我及时地看到,那后果真的是不堪设想。不过,当时的我虽然算得上“沉着勇敢”“遇事不惊”,但我的幼小的心灵还是受到了不小的震撼。原来我认为那么好玩的火,居然是可以在瞬间变成凶猛怪兽,可以在顷刻之间毁灭一切。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我是被吓到了。从那以后,我就再没了“玩火”的欲望。见到火会不自觉地躲得远远的。 等我们家从下放的山区搬回城里的时候,我们从前住的那所日本小洋楼已被别人住了。我们搬进了一栋四层的红砖房。我们家住在二楼。居住的条件远不如从前,只有三个卧室。而且这栋房子没有管道煤气。做饭要用煤气罐。外婆已经从无锡搬来和我们一起住。做饭的事基本上是她全包了。那时候,我中午都是回家吃饭。下课的铃声一响,就全力往家的方向跑。不是为了吃饭,而是为了赶回家去听长篇小说连播。记得很清楚,那天早上外婆告诉爸爸说煤气罐没气了。中午到家的时候外婆破例地还没开始做饭。见了我回来,就告诉我说说煤气罐刚刚送来。正准备煮面给大家吃。然后我就去房间听小说,她在厨房忙碌。长篇小说连播正听的起劲的时候,就听见外婆在厨房大叫一声。那叫声不是什么东西掉了,或是切到手指的叫声。那是一种极度恐惧,近似与绝望的叫声。我立即认识到一定是什么不同寻常的很恐怖的事情发生了。一下子冲进了厨房。展现在我眼前的是一团熊熊烈火。那个煤气罐在燃烧。外婆手足无措地看着那团火。那个时候家里没有电话,不象现在可以打报警电话。我的第一个反应是冲出去喊人。当时是十一点半过一点儿,多数人家都没有人。我就跑到楼下去喊人去敲门希望能找到一个大男人。我们家的正楼下的那家的大人(一个外语系的教授)在家,就求他来帮忙。他跟我上楼看到了那团熊熊燃烧的烈火后吓得转身就跑,把不到十二岁的我和我外婆丢在那里。那次经历让我对人对事对我自己都有了新的认识。我不能想像像他那样的大男人怎么会转身离去。厨房的门框已经开始着火。我知道不会有人来帮我们,也来不及去找别人。我知道这个火没有办法用水来扑灭。急中生智,就拿了个椅子垫去扑火。一看不行,就去抱了一床被子盖了上去。就这样火被我扑灭了。然后再去用椅子垫把们框上的火扑灭。等到一切都完了之后,外婆扑过来抱着我痛哭起来。一直到爸爸下班回来。他听我们讲了事情的经过,伸手去搬煤气罐,手刚刚碰到煤气罐就立即被烫了一个大泡。如果不是火被及时地扑灭,煤气罐马上也该爆炸了。想起来都是后怕。这是我和火的最近的一次接触和较量。 这以后我尽量不去接触火。直到到了美国很多年后开始野营,才又开始”煽风点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