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东招生的那些事 那是近三十年前的事,那时我还年轻,夏天,刚结婚不久在大学工作的我抱着孩子在窄小的房子里玩耍,这住所虽离外滩(上海)才几分钟路,可居住条件真可谓相当恶劣,没冰箱,没空调,房子小到仅有十平方米。那年天气很热,动一动就会出一身臭汗,小儿头上热疖头生了不少,开刀后用纱布包起来,好似在越南老山作战的解放军战士,好在暑假有的是时间,一切都可以慢慢来。一日楼下一位邻家阿姨朝楼上叫我,说是有人来你家找你,找不到门路,我只能把小孩安顿好,下楼去看那位来访者。原来是同系的一位教研室的付主任,在我慢慢的引导下,七转弯八弄堂地总算进入陋室,他看到我的居住条件恶劣,找了一个地方勉强坐下。喧寒几句之后,我就问那位见过面但不熟的领导有什么事,为何特地来寒舍登门拜访,他倒也爽快,开门见山地说出了实情。他说:你是学校年轻教师,学校组织上已经定下来让你去山东省招生,所以我知道你去那里后就来找你,因为我哥哥的儿子在山东,他今年也报考了我们这所上海的学校,分数在xxx分,所以我想请你在去时能帮帮忙,如有需要高抬贵手的地方,请多担待一些……。我说我一点也不知道这个情况。他说你明天去学校就一切都明白了。 想不到在家中度假的我,消息是如此闭塞。我想怎么会轮到我呢? 我家里有许多具体困难,住房条件差,儿子小,且长了许多热疖,妻子搞外事经常不在家……。一肚子的怨气,等我明天去学校再说吧。 在学校见到了系领导,他们当然是一副官腔:……招生是一项艰巨而又光荣的任务,现在有些老干部,老教师都“自告奋勇”去了一些地方,你们年轻教师也应克服一些困难,挑起重担。两个多月的暑假,就这么一个星期有事,不去也说不出口了,这样到喉咙的话也只好缩回去了。 第二天就去校总部开招生会议,会上见到面熟的老教师,老干部确有不少,他们已经“自告奋勇”地挑了一些地方,如北京、广州、 大连和上海,从他们对话中和神情看,好像他们都有目标去的,有的是为了老同学的孩子,有的是为了自己亲戚……。在会上大家把条子传来传去,有的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好不热闹。有的人拿到条子的数量已大大超过去该城市的招生人数,反正我去的山东省人家也不感兴趣,这样也好,省去了不少麻烦,于是我旁观看热闹,看来广州、北京、大连来的条子最多。 我要去的招生地点是山东省潍坊市,它位于山东省省会济南和沿海城市青岛的中间,据说大学招生办设在那里目的是为了减少两市的人为干扰。安排好家中事后,我就踏上了去山东的旅途。 潍坊市是一中小型城市,但每年的国际风筝节搞得火火红红,我们就住在火车站边上的潍坊宾馆 ,这个宾馆都给山东招生办给包下来了,每个出入口都有武装警察把守,一般的人不能随便进出。迎接我们两人(还有一位更年轻的教师)的是一位山东青岛教育局的干部,好像他对我们特别关心,时不时地到住的房间来聊天,并说:待招生结束以后带我们去青岛,济南,泰山游玩,还送来了一筐山东苹果,使我们受宠若惊,推也推不掉。等到第二天开始看招生的材料时,我才知道这位干部是希望他领导的女儿能给我们学校招去,我说看情况吧(因为学校虽然派来两个人,但必有一人是领队,出发前学校告知我们,我是领队,有拍板权和反映权)。那女孩刚过了录取分数线,但过录取分数线的人多了去了,不是每个过分数线的学生都可招进去的,还要看其他条件,为此有相当一部份 人要遭淘汰,进入第二志愿程序。 正当我们的招生工作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之中,有一位西安某高校的招生负责人来找我,他也来为那女孩说情。我说你们西安的怎么与山东搭界呢? 他说他们离开西安时学校领导要他们来找上海招生的人帮忙。因为那女孩的父亲与西安那位领导一起开过会,估计也是托他们的。看来那女孩来头不小,有两个人来要求帮忙,且那西安的还不是直接的,因此引起了我们注意。我们反复看了她的材料(因在分数线以上,我们随时可以吊看她的材料)她确实很优秀,社会工作也做了不少,各方面的评语也很好,唯一不足之处就是刚过了分数线,还是暂时放一下吧,看看后面有否比她更优秀,且分数比她更高的人。 山东的天气是中午很热,早晚凉快,那天晚上心血来潮,我与同来的小陈去打乒乓球,可乒乓球房不在宾馆内部,要走出宾馆才能到边上球房。我们正匆匆走在去球房的路上,突然见一老者,穿着一身不合身的,但很干净的中山装,用很轻的语言问我们是上海学校来招生的嘛,虽然他是问我们,但当时我就在想有这么凑巧呢,可我们就是那学校的,而他是偶然碰上的,如果那天我们不想去打乒乓呢?如果不是现在这个时候呢?如果……。正在快速的思索中,他又告知:他是山东某小城镇的中医师,他儿子报考了上海我们学校,他到潍坊来住在一家旅馆中,就是想了解他儿子的录取情况如何。当他听说我们就是那学校招生的,他喜出望外,滔滔不绝地数说着他儿子的事情,看来这些话在他肚中不知讲了多少遍。他是为了儿子,不管他的方式对不对,作为一个有儿子的我,也有恻隐之心,我问他儿子叫什么名,分数多少?这名字听起来好像有些熟,另外如果分数不过录取分数线也是白搭,我叫边上的小陈回宾馆楼上去看看,一会儿小陈来了,他在我耳边说他儿子的材料已放在我们录取的筐里,他儿子的成绩超过录取分数线很多。对于我们招生人员是有纪律的,不能说出谁录取与否,更不用说招生工作还在进行中,一切均有变化。但那老中医生的心情可以理解。我只能说; 好好休息吧,回家等着吧!不用再来了。不知他听懂了没有。望着他那远去的背影,心中很是感慨,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我想每个做家长都有这样情结。我的儿子还小,但我也不是处处为他着想吗? 那夜我想的很多,有些失眠了。 即使去山东招生,虽地处偏僻,但还是有人递纸条;因我开好会后急急忙忙回家,所以那边递纸条的人找不着我,结果把子纸条都给了另一位去山东招生的同事,我说拿出来看看,都是些什么人,其中许多人递的名字连分数线都没过,材料也看不到。其中有一张是我院领导(我的老上级) 写给我的,上面写着:要我在允许情况下把那女孩招进学校。后来考虑再三,把那女孩给录取了,谁知消息很快传到了那山东教育局干部那儿。他上门千谢万谢,看来他要去表功去了,然后他还给我们每人送了一框山东梨,答应结束后带我们去爬泰山。看来他是认为我们是看在他面上给录取的。 很遗憾,前面说的那位教研室副主任的侄子也没过分数线,所以材料也没见着,当然也谈不上招进来了。 招生结束后,立马回上海,我那可怜的儿(老山战士)与我太太还在家中小屋战高温呢,我哪有心思去爬泰山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