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炖 朋友常羡慕我们这里的气候,其实加州阳光根本不跟我们玩地久天长,冬天照样是沉闷、郁闷,它腻腻歪歪地下雨,三天两头地下,隔三差五地下,一年的用水都要在冬天这几个月泼下来。 灿烂了一夏天,雨季终于耐不住性子,淅淅沥沥扭扭捏捏地宣布了它的到来,慢慢地浇透了后院刚种下的小葱。可是周围的山上大概就不同了,儿子出去露营一天,浇得跟落汤鸡似回来了,REI 的行头也没管什么大用,估计水都顺着脖子灌进去的。 这个样子回来,得给点热呼呼的东西喝喝。 于是加州东北人,开始了‘乱炖’。 什么破词儿啊,听着就土得掉渣,大概是新造出来的,在东北生活了二十三年,楞是到了美国才听说。 买了猪排,把肉切下来炒了,剩了几根干巴巴的骨头,不是炖老汤的那种,凑合吧,有啥吃啥,乡下人,娇情不得。加姜片和酒煮开至无血,把水倒掉,放进砂锅里滚着,再来点姜和酒,剩下的就很随意了,一边闷米饭准备炒菜,碰到什么放点什么进去。 元贝几粒放进去慢慢煮,口袋上写着青岛元贝,送给青岛的朋友,人家说小时候没听说过这东西,敢情也是后生出来的词。这东西比海米好,没那么大腥味。 一根玉米切四段扔了进去煮着,占了大半锅的地方,多了点,图省事,明天拿到办公室去啃。 蘑菇四颗切大块丢进去,儿子死活不吃这东西,切小了不方便他挑食。 煮熟的豌豆一小把撒下去,也是死煮不烂的东东,搞不懂为啥领导授意要放这东西,奇怪的是,每次都和剩汤一起倒掉了,不知道吃了几粒,不觉得它是有利于汤好喝的东西,所以每次买来,先煮一煮去掉生味,然后冻起来,一次拿点出来一点糊弄领导一下,吃不吃是人家的问题,放不放是咱的态度问题。 还有海带,新鲜的那种,放几条进去煮,这东西好,比较节省盐。 鸡胸脯肉,干脆也抓几片扔进去,煮的比炒的健康,没那么多油,老了,肝啊胃啊胆啊,都得省着用。 芥兰炒好了,三丝炒好了,肉丝炒好了,红糟的肉丝,太不东北了,不过有矫正的,青椒土豆片。 芥兰的根丢砂锅里,土豆三五片也丢进去借点味,真乱炖啊,俺那疙瘩人又傻又笨,咋整呢。 不炖白不炖,南瓜切块,胡萝卜切块,也统统扔进去。我喜欢吃那种墨绿色的南瓜,像吃栗子一样过瘾。 糟糕咧,东北人的命根子,大白菜还没放呢,砂锅太小,没地方了。 把占地方的玉米捞出来,换大白菜。人就这么势力,借足了玉米味,过河就拆桥,东北人也有精明的时候嘛。 这砂锅,各路味道都有,蛮鲜,却没什么油。儿子盛了一碗,连菜连汤热乎乎吃了,这忙活得值得。 这小子,如果以后找来四川媳妇,天天可吃水煮鱼,如果讨来广东姑娘,有煲吃,如果是上海小姐,天天吃什锦砂锅,如果不幸找了洋人老婆,天天喝clam chowder。若是墨西哥太太,吃chilli, 苏联美女,罐闷牛肉也不错。有次我猎奇去了土耳其餐厅,人家炖的那个汤可真好喝。 敢情全世界人们都在乱炖嘛,说得我自己都想哈哈大笑。如果我儿子又找了东北媳妇,只好两口子在家乱炖了,乱无聊的。 还是那万恶的旧社会好,可以讨这么多门媳妇,儿子可以天天吃国际乱炖,神仙日子啊。 赶紧回到旧社会吧,我这里夜半三更画饼充饥,馋了。 大凡我讲起这种随心所欲的什锦,有时有各路神仙笑话我,还有甚者称之为猪食,当年在俺们乡下,还吃不到这么丰富的猪食呢,俺该怎样对待城里人的嘲笑呢? 俺相信他们是善意的,但是俺还是不爽,俺有好朋友跟俺说过,让俺想办法建立朋友的尊重,就这个问题而言,为了让别人尊重,俺就改宣传海鲜豆腐煲嘛?改重庆水煮肉片嘛,改莫斯科罐焖牛肉吗? 俺不。 俺不稀罕这样的尊重,俺也不尊重这样的尊重,俺用不着挺着胸膛,也犯不上弯着腰杆。 俺就是要出来大声吆喝,俺是东北人俺乱炖,俺又没付钱给你,谁请你看完我的乱炖字了? 嘿嘿。 (自己先乐一阵,然后再出去吆喝,码字真好,忘记了一个周末的阴雨,等不笑话俺的好朋友来,俺请吃乱炖,到那时候,俺酌情放点好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