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人的端午节经常是和菖蒲联在一起的。 菖蒲在中国人看来,可谓“根本不深,花叶不美”,但是日本人却非常喜欢菖蒲,在描绘夏日的诗与画中,那浓绿的叶子和细密的黄色小花吸引、点缀着日本人的细腻情感,使夏的清新和夏的情思淡淡地流动在心灵与自然之间。
在《万叶集》中,歌吟菖蒲的诗就有12首,其中著名诗人大伴家持作为“国守”,赴任越中时所吟之诗最有代表性,“珍珠赠吾妻,菖蒲合花柚。连缀饰秀发,思念满枝头。”歌吟菖蒲,经常和杜鹃鸟相配合,《万叶集》中的12首咏菖蒲的诗中,有11首配以杜鹃鸟,不知是杜鹃凄凉的歌吟,唱开了菖蒲结满浓密幽怨的小花,还是菖蒲充满怀念的盛开,引来了杜鹃如泣如诉的鸣转,杜鹃在《万叶集》时代,是歌吟爱情之鸟。
菖蒲在日本不只是诗画的题材,还是许多文化现象的“喻体”,以上所提及的用菖蒲编成的表示思念的发饰,叫作“菖蒲蔓”,在端午节时戴在头上,据说可以祛邪驱鬼。日本的端午节,很多时候是以菖蒲为标志的节日,人们把菖蒲的根和叶放在澡盆中,将此叫做“菖蒲汤”,五月五日端午节会在这种“菖蒲汤”中洗澡;在五月四日,在房檐头上插上菖蒲辟邪,叫做“菖蒲葺”,孩子们在五月五日把三片菖蒲叶编成菖蒲棒在地面上打着玩,比谁的声音大,叫“菖蒲打”,在端午节的日子,日本人还有吃柏叶年糕是习惯。据说这种习俗是日本独有的,这是因为柏树的叶子在新芽萌发之前,老叶不落,柏饼具有家族繁盛,延绵不断的意味。据说,如果有男婴的家庭在男婴诞生之后迎来第一个端午节,经常呼朋唤友,举行隆重的庆祝活动。日本承平年间(931-938)编纂的《倭名类聚抄》在“和明知万木”这个条项中记载过类似粽子的食物,也是用植物的叶子包黏米的东西。汉字也写作“棕”,棕和柏饼都是端午节的供物。
在端午节以菖蒲为圣物驱邪,也确实来源于中国,据《大兴县志》所记:古时京师一带一到端午节,人们都“悬蒲插艾”,幼女佩戴灵符,头上插桃花,为“女儿节”。到了中午都吃粽子(角黍),全家喝菖蒲酒,以雄黄涂耳鼻,以防虫毒。天坛下面走马为戏,在金鱼池、草桥、聚水浑一带的树荫底下,聚在一起喝酒的人一望无际,就像日本人现在赏樱花一样。
在中国,一到端午,比插菖蒲更常见的是吃粽子,竞龙舟,这都是为了凭吊楚大夫屈原。而端午节在日本发生的最大的变化,就是把上文所说的中国的“女儿节”变成了“男儿节”。由于在日本语中“菖蒲”的发音和“尚武”一样,一到端午节,男孩子就把用菖蒲编成的刀插在腰间,后来又有人到了端午节就做木刀,用菖蒲叶缠柄,挎在男孩子们的腰上。到了江户时代的安永年间(1772-1781),人们借用中国“鲤鱼跳龙门”的传说,将端午节定为男孩子的节日,一到阴历的五月五日,在叫做“麾”的小旗上粘上纸做的鲤鱼,挂在横杆上,祝愿男孩子出人头地,“鲤鱼跳龙门”。这个鲤鱼越做越大,最后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只挂用布等做成大鲤鱼了,但是现在日本的端午节,变成了阳历的五月五日了。
中国的凭吊和除邪的节日,在日本变成了祝福和喜庆的节日,这是日本对“菖蒲文化”最大的革新。而菖蒲作为文学的题材,在中国也没像在日本那样被广泛地用来寄托缠绵的恋情。菖蒲在中国首先被作为一种有效的药物,而作为文化喻体,也没太超出“驱鬼除邪”的范围。《吕氏春秋》云:“冬至后五十七日菖始生,菖者百草之先生者,于是始耕,则菖蒲、菖阳又取此意。”《典术》云:“尧时天降精于庭为韭,感百阴之气为菖蒲。”文学中以菖蒲为母题的作品也是凤毛麟角,远不像日本那样司空见惯。我找到了李白的一首诗,是咏菖蒲的,诗云:“神人多古貌,双耳下垂肩。嵩岳逢汉武,疑是九嶷仙。我来采菖蒲,服食可延年。言终忽不见,灭影入云烟。喻帝竟莫悟,终归茂陵田。”(《嵩山采菖蒲者》)。 图:来自歌川广重《名所江户百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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