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的是谁呀，看样子很贤惠。” 老孟叫住了小敏。
“是吗？你看得出来？那我呢？“
“你？你一看就是要男人侍候的。”
“喂，老孟，你太偏见了吧？“小敏非常不满地诘问。
“我侍候你，你都没觉得？“
“你怎么侍候我啦？“
“晓敏，哪一次东西不见了，我没帮你找，哪一次试剂没有了，我没帮你借？还有的时候，你试验做到一半，想起来要去开会上课， 不是我帮你或是找人帮你善的后？“
小敏一听，的确是的，虽然全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人家帮了忙是肯定的。小敏没了话。她对于事实，总有一种虔诚的态度。 过了一会儿，她想起妈妈让她回去一趟的事，便和老孟商量。
“老孟，你说，我可以回国一趟吗？我还没有跟艾里斯博士说呢？”
“你要回国？你真该回去一趟。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这已经快五月底了。“
“我打算七月份回去三周”
“好哇，小敏，你确定能把手头的实验都做完吗？“
“有必要都做完吗？”
“小敏，你忘了，我最近申请的一个基金要把你做的一部分DR3 的东西放上去, 八月份到期。今天老板在会上说了。 你还说你十月份要过qualify.”
“该死，我都忘了。”
“那这样，还有一个多月，我帮你一起加班加点做做，你不要贪玩，周末也得来”
“行，我没问题， 就是每个周末和我一起加班，你太太不会觉得你有问题吧?” 小敏吐了一下舌头。
“嘿，你这丫头片子，什么时候变坏了。“
“名师出高徒，还是你教的呢。”
“诶，我说，我什么时候教你这个啦？”
“行啦，没教，没教，我自己乱说的。”
第二天，老孟来实验室比较晚。他一来就跑过来找晓敏
“小敏，你非得回国吗？“
“也不是，我外公外婆病了，我妈让我回去看看。”
“你妈你爸没病吧？”
“他们挺好。”
“怎么了，你改主意啦？”
“是啊，我回去想了一下，那些活起码要花上两个月。咱俩一起干可以，万一在某个环节出了差错，也不好办。何况，我最近要多花时间在办公室里写grant. 我帮你问了其他两个老技术员， 她们有她们的事儿。”
“算了，本来我没想着今年回国。等过了qulify, 明年春节再回家。”
“好样的，小敏，那我就拜托你啦!”
“你太见外了，你不是老帮我的吗？ 我开始的时候还是你指导我做实验的呢。“
“咳，你这么好的美女，杨子怎么就有眼无珠呢？”
“嘿，别给我灌水了，昨天你说贤惠的那个女的，就是他太太。”
“啊？小敏，你和她成了朋友？” 老孟目瞪口呆地说：“我得对你刮目相看哪。”
“去你的，别跟我贫了。”小敏关住了对话，她还有一堆事要做。
小敏知道妈妈已经回了武汉，上次给外婆家打电话时，妈妈告诉小敏，舅舅出差回家了，舅妈可以来陪着外公外婆，外公还有些不济，外婆倒是好多了。第二天一早小敏给父母打电话，告诉他们不能回去了。
“妈，外公外婆怎么样了。”
“你外婆好多了， 外公心脏反正一直不太好。舅妈还在他们那里住着。”
“他们不吵架了？”
“现在两个人和好啦。”
“到底为什么呀？妈？“
“小敏，这个事体，我也是上次去才听你外婆说滴，你外公以前有个相好，还有了一个女儿。57年反右的时候 那个女的带了孩子走掉了。外婆说你外公最近发神经，要去找那母女俩人， 他说他活不过今年本命年去。问他天下那么大，到哪里去找她们。老头子说他已经打听到那个女的有个哥哥在云南，要到云南去一趟。”
小敏听了，要晕菜了。“妈，这怎么跟说故事似的，一出一出的那。”
“就是滴。你外婆说外公以前还把他的一只宝石戒指和一些家里的老首饰给了那个女的。“
“难怪以前外婆老是骂外公，我总以为外公冤枉呢。”
“妈，你怪外公吗？“
“小敏，我爸爸今年八十四了，也没有多长时间好活了，他那个年纪，那个背景的人能活到今天已经不容易。那对母女看来也是苦命， 他真的能找到她们，临死前闭了眼睛，也算是我们的造化。不过，他找人，还不是我们的事，我们能眼睁睁看他去云南。你舅舅在大学里教书，可以调动一些社会关系帮忙。”
“ 妈，那外婆气昏了？“
“外婆开始是很生气，你外公后来下跪求她。“
“哇。她心软了？”
“哎，小敏, 我妈妈是刀子嘴，豆腐心。 有几个女人心里能放地下这种事。现在是老了，”
“那对母女后来怎么会去了云南呢?”
“哎，这还不是女人家之间的事。她当时不去云南，你的外公会被人家告发作风问题，打成右派， 她自己也会遭殃滴。她走了，人家抓不到把柄。去了别处，没人清楚她的底细，只说是丈夫死了，对谁都有好处。这都是听你外婆说的，个中到底是哪样地细节，我们不了解。“
“那现在找得有消息了？”
“还没有，老头子记得她哥哥的名字，写下来，舅舅派人打电话去问了，那里的人说是他们的老县长，退了十几年了，找到过去的家庭住址，已经搬走了。新搬的地方还不知道，这样大的年纪，死活都不知道。还要去托人找户籍警，蛮麻烦滴。”
“妈，我真想回去一趟，看看外婆外公，跟他们打电话也说不清楚，声音大的要叫起来。我现在有个课题一定要做，不然，老板申请不到钱。”
“小敏，你自己保重，这样的事你也是没奈何滴。不过你要寄些照片到外公那里。外公从小喜欢你，现在又惦记你和杨子不好了，他满难过滴，要我告诉你把心放宽，女孩子家一人在外不容易。周围的男孩子有追你的吧？”
“妈，你别问，有中意的我自然会告诉你。我和玉薇不久前照了一些照片，我发邮件给你。外公那里我把照片洗好了寄过去。”
挂了电话，小敏坐着呆呆地想了一会儿，她倒有点儿兴奋， 原来外公那么听外婆的话，里面是有名堂的。外婆表面上看起来凶，外公表面上看起来和善，可是人的表面，往往不能证明什么，可见外公的阴阳八卦，风水乾坤一类的东西，都有待考证。她还想起来，外公从前最喜欢她和表姐，而且对妈妈好像也特别宠爱。大舅舅家里的几个表哥，小舅舅家里的表弟，只得外婆的宠，这样看来外公和别的男人倒不太一样。现在她又想起她小时候， 外公教她读崔护的词，在解说“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的时候，他说起人去楼空的惘然，居然流了眼泪。小敏那时候没心没肺地觉得好笑，外公居然会哭，她偷偷地告诉了外婆，那一次外婆也没有像平常那样凶外公一顿，只是一声轻叹， 然后对小敏说你让外公一个人呆一会儿，等会儿再去找他。小敏回想起这件事后，对外公和那个相好的事情开始感到好奇。确切地说是对那个女人开始感到好奇。她能这样牵动外公的心思，那一定是个月下葬花的黛玉，因为外婆和外公的黑白结婚照片上，外婆一看就是个明眸贝齿的美女。小敏现在很遗憾自己不能回国一趟，无法缠着外公外婆告诉她真相。可这样的事情，大人们会完完整整地告诉她吗？
|
